御花园里,卫南春与谢珺瑶一同坐着喝茶。
“妹妹好久都不曾进宫来了。”
“近日身子有些不适,便就没敢来叨扰皇后娘娘。”
卫南春一听她这生分的话语,脸立刻就板了起来。
“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与本宫说起来,那也是同宗同族的姐妹。到如今,更是这宫里唯一的血缘。你可切莫与本宫生分!”
谢珺瑶笑着变了称呼,“嫂嫂,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没了父皇的庇护,这言语上再犯了差池,让有心人抓了错出去,还指不定要安我一个什么罪名呢!”
卫南春听了这话,也叹气一声。
“本宫本以为进了宫以后,这日子能更安然稳定一些,却没想到是更不安生了,还不如在府上的日子快活。”
“嫂嫂,莫说这丧气话了。”
卫南春拿过谢珺瑶的手,“所以啊,你也别在公主府里憋着了,没事多来宫里与本宫说说话。”
谢珺瑶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容,扬了扬嘴角,道:“自然。”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便有一宫人匆匆而来。
在卫南春耳畔低语了几句以后,卫南春脸色大变。
“可是真的?”她再次确认道。
宫人点头,“刚从前朝传来的消息,确定无误。”
卫南春惊得脸色发白,说不上话来。
而谢珺瑶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端着茶水悠然的自饮,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卫南春瞧了一眼谢珺瑶,叹了口气,开了口:“妹妹可知道御前侍卫总领蒋郸?”
谢珺瑶随口答道:“以前在父皇那儿见过两次。”
她抬头看卫南春,问:“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卫南春脸上神色更加凝重,“妹妹这些日子没入宫,有所不知,蒋郸昨日辞官回祥了。”
谢珺瑶脸上没有太大的惊奇,“蒋郸在父皇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他也是好到了辞官的年纪了。”
“是啊,是到了辞官的年纪了,只不过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辞官。”
谢珺瑶见她愁容不解,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偏偏这个时候辞官?”
卫南春又叹了一口气,将前段时间叶英到行宫的事也说了出来。
“母后要陛下封镇国公为摄政王,辅佐陛下朝政。现在蒋郸这个时候辞官,前朝正好顺势推举贺骁为御前侍卫总领。”
她说完,一把抓住谢珺瑶的手。
“妹妹,我的好妹妹。父皇在世的时候,总夸你聪慧,你可一定要棒棒嫂嫂呀!”
谢珺瑶手不着痕迹的抽了出来,“嫂嫂,我是父皇的女儿,父皇总是会偏爱着这般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种国家大事,哪里是我能插上嘴的。”
卫南春见她有意推辞,便就也不藏着掖着了。
她屏退了周围的宫人,对谢珺瑶正色道:“妹妹,想必你也明白,除了你与本宫这层血缘在外,陛下救你出来的原因。若是陛下有什么事,我们才是真正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谢珺瑶静静的看着她良久,也不说话。
卫南春并不着急,由着她想。
终是谢珺瑶先开了口:“如今,镇国公为摄政王,协理朝政;贺骁为御前侍卫总领,手握宫中兵权。这也就意味着,兵权、政权全握在了他们的手里。”
她抬眼看卫南春,“而我们手里就只有一项权利了。”
“财权。”
谢渊坐在御书房里,神色凝重的吐出这两个字。
“朕必须把财权牢牢的抓在手心。”
他手指旋转,紧握成拳。
“他们现在已经发现朕不是真的懦弱无能,也不是如他们想象中那么好控制,便就想架空朕,慢慢的再寻理由名正言顺的废了朕。所以,朕不能如他们所愿。”
“那妹妹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呢?”卫南春急切的问谢珺瑶道。
谢珺瑶淡淡的看着她,平静的问道:“嫂嫂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得民心者得天下。”
卫南春眼前一亮,像是明白了什么。
“妹妹的意思是···”
谢珺瑶笑着打断她的话,“只要陛下成为百姓极为拥护、爱戴的帝王,便就能稳稳的坐在帝位上,谁也不敢撼动。”
谢渊深思熟虑之后,吩咐吴让:“传朕旨意,朕对百姓所受战乱与灾情之苦,深感痛惜,日夜难免,唯恐辜负先皇临终之托。”
“特下旨,后宫上下,均以节俭为典范,用度减免一半,以作表率。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切不能用丝绸、锦绣、雕刻之物。凡违背者,严刑处置!”
吴让应下刚要走,又被谢渊叫住。
“等一下。”
谢渊拿出纸笔,奋笔疾书,写下几行以后,将纸交给了吴让。
“把这个派人送去摄政王府。”
吴让接过后,忙叫手脚麻利的宫人去了。
一炷香以后,叶鸿收到了这封信。
他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百姓连年受旱灾影响,流民无数,无所居住,只能上山为寇。朕十分痛惜,希望鼓励流民开垦荒地。凡是垦荒者,官府无条件提供牛车。开垦出来的荒地,也均归开垦者所有,并免其赋税三年。
叶鸿看完,直接就笑了。
坐在一旁喝茶的贺骁不明所以,询问道:“摄政王因何事好笑?”
叶鸿随手将信扔给他,“陛下总是能这般出其不意。”
贺骁看着手上的信,眉头紧蹙。
他虽武官,不通学识,但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这信上的内容虽是理想,但压根就不可能实现。
先且不说流民开垦荒地以后,种田是否有收获,是否还会有旱灾发生。
就单论官府无条件提供牛车这一项,俨然不符合现实。
这条政策一下,必定是开垦荒地者无数,官府哪有那么多牛车提供。
如此之下,怕是要出事。
“此举是否太过愚笨了些?”贺骁试探性的道。
叶鸿笑着摇头,“你可是看清我们的陛下了,他可一点也不愚笨。”
“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把这个先拿来给我看?明面上是因为我是摄政王,实是为了让我出言拦下此事。我若拦了,又会怎样?”
贺骁顺着他话往下道:“万一这件事传出,被百姓们所知晓了。那些流民眼瞧着有利自己的事被您给生生拦下了,一定会引起众怒,说不定还会出现骚乱。”
叶鸿指了指自己的头,“估计到时候,我这顶乌纱帽也算戴到头了。”
消息传到摄政王府的同时,也传到了御花园。
“陛下下了旨,让后宫上下用度减半。”
谢珺瑶都能想象到那群嫔妃在听到用度减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哀痛的表情。
等再听到开垦荒地的时候,谢珺瑶神色又不一样了。
“开垦荒地?”她再次确认道。
“是,陛下已经递了信去摄政王府,摄政王府那边还没有消息。”
谢珺瑶一听摄政王府四个字,立刻就笑了。
“那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她正念叨着,便有宫人来报信,说是摄政王府来信儿了。
谢珺瑶和卫南春相互对视了一眼,均是不说话,静候下文。
“摄政王同意了。”
谢珺瑶扬了扬嘴角,对那宫人道:“给陛下带句话,就说水乃农业之本,官乃统治之本。”
那宫人听得一头浆糊,念叨了许多遍,才勉强将这句话给记住。
卫南春拉着谢珺瑶的手,站起身来。
“妹妹觉得这事真的能万无一失吗?”
她脸上还是带满了担忧。
自从入宫以后,她这整日心里都惴惴不安,总是不踏实。
“嫂嫂总该相信陛下,不是吗?”
卫南春点了点头,便就挽着她的手逛起了园子。
“你未来的这些日子,御花园里的花开了不少。现在正是时候,百花争艳,好不热闹。”
谢珺瑶抬眼,看着那不远处穿梭在花丛中的倩影,笑道:“是好不热闹啊!”
卫南春听着她话里有话,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一看。
那不远处站着的除了白锦瑟,还会有谁。
她刚想回身躲避,就被白锦瑟看了个正着。
“姐姐!”白锦瑟边唤着,边欢喜的迎了上来。
卫南春索性也不动了,这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再说,哪有她这个皇后躲着的道理。
“本宫还以为妹妹进了宫,封了贵妃就应该懂点规矩,没想到还是这么不守规矩。等来年选秀,妹妹该怎么给新入宫的那些个妹妹们做表率?”
谢渊府里的女人并不多,除了卫南春、白锦瑟,也就几个通房的丫头。
入了宫以后,卫南春作为正妃自然成了当之无愧的皇后。白锦瑟这个侧妃也顺理应当封了个贵妃。
至于其他的,便是随随便便封了些个什么。
这后宫不充盈,自然是要选秀的。
白锦瑟身后珠星听明白了,忙小声提醒道:“娘娘,该唤皇后娘娘。”
珠星声音不大,但谢珺瑶耳朵很尖,听了个正着。
“呦!”
她转头看向卫南春,指着珠星询问道:“不知这是宫里哪位娘娘啊?”
卫南春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掩着嘴笑道:“妹妹眼拙了不是,这是白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珠星啊!”
谢珺瑶一脸恍然的模样,“原来是珠星啊,这般通晓礼数,本宫还以为是陛下后宫的哪位娘娘呢。原不过,只是一个宫人。”
白锦瑟再傻也听出来了。
这是在讽刺她不知礼数,连个身边的宫人都不如。
她刚要恼怒,就感觉袖子被人一扯。
她回头看了看珠星,见她一个劲儿的给自己使眼色。
白锦瑟一甩袖子,强压下怒气,继续笑意盈盈道:“珠星又礼数,那是本宫管教有方,多谢长公主夸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