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让瞧了眼刚蒙蒙亮的天,悄默声的推开殿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他本想唤醒熟睡中的谢渊,却没曾想,这一进门,他就瞧见谢渊坐在那儿。
也不知道是何时醒的,又坐了多久。
“陛下,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他不敢耽搁,快步迎了上去。
谢渊伸了一个懒腰,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窗户,问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快了五更天了。”
谢渊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由着吴让给他穿戴。
吴让打量了一眼他,见他精神抖擞,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陛下昨夜睡得可好?”
“还算安稳,只是换了地方,总是认榻的。”谢渊随口回道。
吴让边将净脸的毛巾,边道:“小的听闻皇后娘娘为陛下亲手缝了一个安神的枕头,估摸着这两日就送来了。”
“皇后总是爱操劳这种事,现在也不是府上的时候,你告诉她,莫要再忙碌这些小事情了,都交给宫人去做就好。”
吴让应下后,又恭维道:“皇后娘娘贤德,颇有孝德皇后的风范。”
这么一说,谢渊便就笑了。
龙袍都穿戴好,谢渊大步流星的走出寝殿。
大殿之上,沈晋之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极为异常。
“大人,您瞧,这算是怎么回事?”
还有官员一脸难色,叽叽喳喳的向他问道。
沈晋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刚要开口,就听见内侍高声道:“陛下驾到!”
沈晋之和一众官员忙俯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谢渊本来满脸堆笑,心情大好,但等他一看底下的官员,笑容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就站在原地,也不动。
吴让也没摸清什么个情况,疑惑的顺着谢渊的视线往底下大胆一瞧。
这不瞧还好,一瞧吓了一跳。
我的天呐,人都去哪了?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沈晋之一直低垂着头,他不用抬,也猜到了谢渊此刻的神色。
官员上朝才来了寥寥几个,这换谁,谁能心情好到哪去。
“人都去哪了?”谢渊问道。
众臣头垂得更低了,两股战战,不知该作何回答。
谢渊扫视一圈,怒气更重。
“镇国公呢?”
还是没人回答。
沈晋之思虑再三,还是走出拱手道:“陛下,镇国公突发旧疾,卧病家中,不能上朝。”
“那贺骁呢?”
沈晋之又道:“贺骁贺大人昨日练武时,扭了腰,也不能来上朝。”
谢渊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每一个人都有着他自己合理的理由。
谢渊拍手叫好:“好,真好!”
这一个两个生病不上朝是巧合,这一群人都借口不上朝,那便就是有意为之了。
沈晋之低垂着头,不再多言。
谢渊忽的一掌拍向桌案,怒吼道:“既然不来上朝,那就以后都不用上朝了!”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直接转身而去。
“这···”
吴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一跺脚,赶忙追了上去。
“陛下您走慢点,别伤了龙体!”
谢渊一走,几个官员呼啦一下子全围了沈晋之身边来。
“沈大人,这是何意思?”
沈晋之冷笑一声,“还能是何意思,不就是镇国公领头给陛下一个下马威嘛!”
下马威?!
几个官员一听,脸都吓白了。
沈晋之也不管他们,直接拂袖而去。
谢渊回到御书房,这火气也没消下来。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就往地上扔,喀嚓一下,茶盏崩裂,锋利的碎片立刻飞溅。
一早听闻消息的卫南春匆匆赶来,一进殿便就撞上飞溅而来的碎片。
脸颊忽的一下刺痛,她惊呼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娘娘您没事吧?”
身边宫人的一声慌张的呼喊,惊动谢渊。
谢渊一见卫南春,脸上什么怒气也没了,慌张的大步走上前来,询问:“皇后可有事?”
卫南春笑着道:“没事,不过是被吓着了罢了。”
她话虽这么说,但手一拿,脸上立刻有一道血痕。
谢渊瞳孔骤缩,立刻急声吩咐吴让:“快去请太医来。”
卫南春忙拦着,“不用,不过是小伤罢了。”
“什么小伤,都流血了!”谢渊急声吩咐在原地迟疑的吴让,“还不快去。”
他见吴让去了,才拉着卫南春的手坐下。
卫南春见他一脸紧张之气,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
“臣妾真的没事。”
不等谢渊答话,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问道:“陛下为何生如此大的气?”
这不问还好,一问把谢渊的怒气全给勾了出来。
他一拍桌子,怒声道:“这群狗东西,太后不过才搬去行宫,他们就一个个称病不上朝来逼朕!”
卫南春听着耳畔沉闷的响声,心里呼通了一下,再听这个事,心更是急跳不停了。
“这···”
她左思右想,也觉得现在不是煽风点火的时候,应是该劝着谢渊来。
“陛下就因为这个发如此大的火?”
谢渊疑惑的回头,“难道你觉得不该吗?”
卫南春叹了一口气,手覆在谢渊的手上。
“不过是些不听话的官员,陛下何必为了他们置气。他们抱病不上朝,由着他们去,他们难道还能称病一辈子不成?”
谢渊低头思索,卫南春的话不停。
“这东越好,他们才好。东越安稳,他们才能拿俸禄这口饭吃。等过了这阵,他们若是再不识时务,陛下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贬了他们,换上自己心头的人,岂不畅快。”
谢渊点头称是,“还是皇后思虑周全。”
卫南春面上笑得如沐春风,但心里却结结实实的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事她虽这么说得微不足道,但实则严重得很。
一旦东越出现什么问题,百官必会舞动百姓,将一切罪责推到陛下的身上,说陛下的无能。
相信陛下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为了安抚她,顺着她说罢了。
太医来看过,简单包扎以后,卫南春与谢渊又说了几句,便就回去了。
谢渊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再去想这些事,索性就把自己埋进奏折之中。
这奏折一看便是一天。
等他后知后觉的放下奏折,外头天已经黑了。
吴让端来一碗白粥,关切的道:“陛下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龙体会熬坏了的。”
谢渊扭了扭脖子,从吴让手里接过汤勺,吃起白粥来。
吴让见他吃了,脸上立刻欣喜了起来。
“陛下吃下,就莫要再看奏折了,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
谢渊头也不抬,不耐烦道:“啰嗦。”
吴让吓住,立刻住了嘴。
一碗白粥很快见了底。
谢渊接过吴让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殿外“砰”的一声。
“什么声音?”他立刻问道。
吴让也满是疑惑,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小的这就去瞧瞧。”
谢渊眼瞧着他走出了门,起初还能隐约听见脚步声,后来直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周遭静得可怕,能听见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
谢渊缓慢的站起身来,往殿门口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唤道:“吴让!吴让?”
他刚走到殿门口,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谢渊从缝里看到一个人影,他以为是吴让,便试探性的唤道:“吴让?你在那儿站着做什么?”
话音刚落,殿门开了。
一道幽光迎面而来,在谢渊惊恐的眼眸中迅速放大。
谢渊还是皇子的时候,虽面上最为平庸,但实则文武皆有通略。
他面对迎面而来的利剑,以极快的速度做出反应,侧身擦着剑边躲了过去。
这一剑虽勉强躲过了,但后面的就不行了。
眼前这个刺客分明是武艺高强,出手狠辣。
他剑剑刺向谢渊的致命部位,却又每每在要刺下的时候,又故意放慢了速度,给谢渊躲避的时间。
在他眼里,谢渊好像是一只逃不掉的老鼠,任他这只灵敏的老猫把玩。
谢渊也看出来他的故意戏弄了。
“你是谁派来的?”谢渊满脸凝重的问道。
他的呼吸开始粗重,越来越吃不消了。
刺客眼里出现嘲讽的笑意,他手腕一扭,突然加快速度,迎面朝着谢渊的脖颈刺去。
谢渊的身体一滞,彻底失去了躲避的最佳时间。
他眼睁睁的看着利剑迎面而来,身体像是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利剑在距离他喉咙一寸的地方,停下了。
谢渊低头看了看剑,又抬头看了看刺客,刚要开口,就听见一阵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尖锐笑声。
他在笑?!
殿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响声,刺客不给他反应时间,快速收剑,破窗而去。
吴让领着人一进来,便见谢渊呆愣的站在原地。
“陛下您没事吧?”
谢渊也不说话,就站在那儿,双目发直,双手微颤,整张脸都是煞白。
吴让紧张地上下好生打量,见身上没有伤口,一切都是安好,这才敢长松了一口气。
这时,忽的从殿外跑进来一宫人,口里大呼着:“不好啦,不好啦!陛下,皇后娘娘的寝宫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