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气氛不算凝重。
荒地开垦经叶鸿应允之后,谢渊调整相应政策,每日限定官府免费供给牛车人数,由专门的人员记录成册,定时上缴检查。凡是徇私情者,一律重罚。
此般之下,虽然受益的百姓少,但也算是颇有成效。
沈晋之走出进谏:“陛下,眼下虽然荒地开垦小有成效,但农业之本还在水。先帝在时,便就十分注重河防疏泛,抵御河灾一事。微臣认为,当务之急,是疏通河堤,以防水灾发生。”
谢渊点头赞同:“沈大人此言甚是有理,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
未等沈晋之开口,队伍里便有人走出。
“陛下,微臣愿为陛下分忧此事。”
谢渊定睛一看,走出的人是叶安景。
他没有开口,而是转头看向摄政王叶鸿。
“不知摄政王何意?”
叶鸿自始至终不去看叶安景一眼,只是道:“一切都听陛下的。”
得了他此话,谢渊立刻道:“好,此事就交给叶爱卿,希望爱卿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不要辜负百姓。”
叶安景拱手坚定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
谢渊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件心事也算了了。
谢渊看了一圈底下的大臣,不知为何,忽的又长叹了一口气。
沈晋之立刻开口问道:“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叹息?”
谢渊满脸忧愁,感叹道:“朕即位以来,日夜难安,唯恐哪里失行,辜负先帝临终托付。”
沈晋之忙道:“陛下日夜为百姓操劳,是乃明君,乃我东越之幸。相信先帝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深感欣慰的。”
谢渊脸上的愁色丝毫不消半点,“朕相信众位大人也应是与朕一般。”
这话说出,众臣谁敢说个不是。
甭管心里想什么,他们只能齐声道:“陛下圣明。”
谢渊又叹息了一声,“先帝之时,罪臣武博贪污一事,朕依然历历在目,唯恐再出此事,辜负先帝的托付,辜负百姓的信任。”
他顿了一下,又道:“朕彻夜难眠,思来想去,终是想到一个完全的好方法。”
他话说到这儿,众臣也算明白了。
“不知陛下想得是何好办法?”叶鸿代表众臣开口问道。
谢渊微微一笑,“朕觉得应该建立一个都察院,设立专门的官员,监督百官,进行纠举弹劾之权。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臣听闻这话可就笑不出来。
都察院一立,他们的处境会变成如何,不用想就知道。
平日他们干的那些见不着光的小动作,一遭会被写在纸上呈给陛下。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有活路?
众臣沉默了,均是垂着头不说话。
对于他们这个反应,谢渊早就料到了。
毕竟建立都察院,触及的是全部官员的利益。他现在做的是与所有人对立,所以也要孤身抵抗得住所有的压力。
“众爱卿若是有何意见,便就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也好一齐商讨一番。”
终是,叶鸿开了口。
“陛下,建立都察院一事绝非小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才是。陛下既然是为国为民,又何须着急于这一时。”
这一句话就直接给谢渊堵了回去。
众臣一见如此,也纷纷跟着道:“陛下,微臣觉得摄政王说得有理,一切还是应该从长计议才是。”
他们齐声道:“请陛下从长计议。”
谢渊知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但却没想到所有人的心会这么的齐,足以见得他们暗地里干的那些事有多见不得光。
但他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笑道:“这件事不过是朕一时不算太成熟的想法,朕也觉得摄政王说得甚是有理,此事再议吧。”
众臣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
“陛下英明。”
谢渊收了笑容,“既然无事再奏,那便退朝吧。”
众臣本来还害怕谢渊以后每次上朝,都会再有意无意的提及此事,不过一切都是他们想多了。
自从这次退朝以后,谢渊再也没提过此事,就像这件事从来没有提及过一样。
未央宫里,叶英难得有兴致,站在院里修剪着花枝。
她的手也巧得很,原本生得杂乱无章的枝叶,被她一修建,立刻焕然一新。
冰玉在一边瞧着,一边试探性的开口道:“娘娘,这些日子,宫外流言颇多。”
叶英沉浸在手上的活上,无心与她闲聊,只是随意搭话道:“是何流言?”
冰玉瞧了瞧她,犹豫了一下,又道:“百姓都说陛下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先帝传位于陛下,甚是英明。”
叶英一听这话就笑了,她应和道:“英明,自然是英明的。”
但冰玉不怎么能笑得出来,脸色还是凝重的。
“百姓们还说,陛下有心设立都察院,造福百姓。只是因为···”
她话语停住了,好像不怎么敢说下去。
叶英抬起头,看着她问道:“因为什么?”
“因为摄政王出言阻碍,这才不能顺利成立都察院。他们还说···还说摄政王一定是中饱私囊,怕被都察院查出来,这才不愿成立都察院的。”
话语声落下的同时,“喀嚓”一声响。
一朵娇嫩的花朵被拦腰剪断,可怜的掉落在了地上。
叶英也瞧都没心思去瞧一眼,紧盯着冰玉问道:“流言可查到从何处流出的?”
“查到了。”
说起这事,冰玉脸色更加凝重。她嘴唇蠕动了好久,才吐出:“是从公主府传出来的。”
“啪”一下,叶英把剪子摔在石桌上。
“她还真是从不闲着!”
她转念想想,冰玉能这么容易查出流言的出处怕是也有那位的功劳。
若是谢珺瑶有心隐瞒,冰玉怕是查破天,也查不到公主府上去。
她这是在挑衅!挑衅!
冰玉见她气得不行,忙安抚道:“娘娘莫要为了不值当的人气伤了身子。”
“那是自然。”叶英咬着牙道,“府里可知道这件事吗?”
冰玉犹豫的应道:“应是知晓的。”
为了以防万一,她又道:“要不奴婢这就让人传话过去?”
叶英想了想,她在宫里都知道这事了,叶鸿那般消息灵通,应是也知晓了。
一念及此,她拦下冰玉。
“先不用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宫人进来禀报:“太后娘娘,摄政王妃来了。”
叶英一惊,随后反应过来。
“她怕是为了元衡的事来的。”
她转头交代冰玉:“你先且将她带去正殿,哀家一会儿就过去。”
“是。”
冰玉应声下去。
未央宫里,摄政王妃正与叶英抹泪哭诉着。与此同时,御书房这边,谢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直接把册子摔在地上,怒声道:“好!一个个真是好样的!”
卫南春刚走到殿门口,就听闻这么一句。她立刻停下了脚步,询问内侍:“这是怎么了?”
内侍如实应道:“小的也不知,好像刚才摄政王让人递上来了折子。”
一听到这儿,卫南春一下子了然了。
看来,是折子上写了什么。
卫南春缓步走进,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惊讶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她刚要走上前,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她一撤脚,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本册子。
她没看便就知道,这大抵就是叶鸿递上来的那份。
卫南春弯腰拾起,对一侧的吴让柔声训斥道:“这递上来折子,你怎么不都收好了,这扔的到处都是。”
吴让也没吱声,直接背下了这个罪名。
卫南春用手打了打折子上的灰尘,缓步走到谢渊桌前,刚要把折子放下,就听见谢渊说道:“你瞧瞧,他这册子上写了什么!”
卫南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悠悠的打开了折子。
折子上都是人名,有些卫南春认得,有些不认得。
但她大抵猜猜,这都应是叶鸿的人。
“这名册是什么人?”她疑惑的问。
谢渊冷笑道:“这就是摄政王给朕推荐的任职都察院的人选。”
卫南春一下子全明白了,她为了确认又看了一遍,果然全是叶鸿的人。
“朕设立都察院为的就是牵制他们的人,现在倒好了!他直接把他的人都安插进来了。都察院全是他们的人,朕设立这个都察院还有什么用!”
现在这个事已经进入了两难得境地。
建立都察院是谢渊提出的,风声也已经放了出去,百姓对此事议论纷纷。
叶鸿为了流言,也同意建立都察院,只是要把都察院全安插上自己的人。
如果现在,谢渊再说不建立都察院了,怕是以前那些朝着叶鸿去的议论,都要被引到谢渊这儿来了。
可是若是依照民愿建立了,一个满是叶鸿人的都察院,不仅毫无用处,反而会限制谢渊近臣的手脚,吃力不讨好。
卫南春缓慢的放下折子,抬起眼来,看着谢渊问道:“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明白。都察院建立的本身,是陛下为了监察所有的官员。可若是都察院院内的人贪污作奸,又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