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春呆站在原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一旁的宫人见她这般沉默不语的模样，有些害怕，走上前试探性的唤道：“娘娘。”
身后人的话语还在继续。
“人人都道帝后情深，而如今皇后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不受宠的老女人罢了。现在陛下心里哪还会有她丝毫的位置。”
说罢，便是一阵得意的笑声。
就是卫南春再好的脾气，听到这儿，也是忍不了了。
她想也不想，直接转身快步朝着亭子走去。
亭子内的人正说得高兴，丝毫没意识到有人的到来。
“本宫说怎么一走到这儿就觉得聒噪得要命，还以为是哪只树上的麻雀，好不容易攀了高枝，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没想到，是妹妹们啊。”
突然的话语插入进来，众人皆是一惊，随即恼了。
她们是陛下的宠妃，谁敢如此造次。
刚要转头发火，就看见卫南春笑意盈盈的脸，所有的怒色直接凝固住了。
“皇···皇后娘娘？”
有人失声叫出。
随即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这背后说闲话，总是有着那么份天大的胆子。但一见正主了，这胆子也不知道叫谁给吃了去。
卫南春不急着让她们起身，适才拿她当揶揄的对象，她可没有传闻中那么大度贤良。
她的视线慢悠悠的扫过，一个个因极度恐惧而战栗的人，最终停在了那个之前高声嚷着陛下只爱她一个的妃子身上。
如今那个妃子哪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早已惨白了一张脸，花容月貌也尽数失了色。
卫南春缓慢的收回视线，依然不让众人起身。
她踱步在她们面前，慢条斯理道：“本宫一直身子不怎么好，便就静养的长春宫中，故而缺席妹妹们的选秀，并未有机会与妹妹们相见。”
妃子中有会说话的忙道：“是臣妾们福薄。”
若换了平时，这句话还是受用的。
但卫南春领略了她们伶俐的口齿以后，这句话只觉得极度的讽刺。
福薄原来也能入宫侍奉陛下呀，那若福厚一些，岂不是自己都要让位给她们了！
卫南春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俨然千年的寒冰。
“本宫本以为，你们出身世家，都是礼教有方的女子。再不济，入宫的姑姑也能教你们宫里的规矩。谁曾想，你们竟然这般胆大妄为！”
一声怒喝出来以后，众人娇躯皆是一颤，跪了一地。
“臣妾知罪，还请皇后娘娘饶恕。”
“饶恕？”卫南春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们背后议论陛下，议论本宫，这是什么能饶恕的事情吗？”
话语至此，就是再傻的人也听出，卫南春根本没打算给她们留有余地。
“难道娘娘要把我们尽数杀了不成？”
到底是才入宫的妃嫔，说话明显幼稚了许多。
杀了？
为何要杀？
这不是平白给那些世家递了话柄吗？
在这个后宫，比杀更残忍的遗忘，被所有人遗忘，孤零零的死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连尸体都没有人注意到。
最终腐烂，娇媚的容颜化成一架骷髅。
“本宫今日身子渐好，本想出来散散心，闲逛一番。却没想到碰到你们在此议论陛下与本宫，这是以下犯上之罪。本宫罚你们闭门思过三月，不过分吧？”
闭门思过三月？！
这还不如直接打上三十大板来得痛快。
三月以后，她们出来，还有谁记得她们。
后宫里本来女人就多，她们好不容易出头，在陛下面前博得了一个美好的印象，就等着陛下顾恋，然后一飞冲天呢。
这么突然一被关，等出来，别说是陛下不记得，就连御书房的侍卫都够呛能记得她们了。
卫南春不屑与她们继续辩驳，直接转身要走。
谁知身后的妃嫔羞愤而起，直接开口道：“娘娘处罚臣妾们，是不是应该问问陛下的意思！”
这话什么意思？
卫南春怒而转身，神色更是恼怒。
难不成她一个皇后，连处罚几个小小妃嫔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触及她视线的妃嫔，瞳孔一缩，明显有些害怕。
但相比眼前，明明是闭门思过三月更加的恐怖。
她咬着牙，硬声道：“娘娘应该问过陛下的意思才是。”
她这么一硬气，其他跪着的妃嫔也来了底气，纷纷起身，应和道：“对，皇后娘娘要处罚我们，只要陛下同意了，我们自然愿意受罚。”
这话听入卫南春的耳里，直接把她给气笑了。
是谁给她们的勇气，让她们觉得这事闹到陛下面前去，就能保住她们的？
卫南春神色一冷，也不愿再听她们絮絮叨叨，跟一只只麻雀一样在她耳畔叽叽喳喳。
她视线一横，“还不快带你们的主子回宫去！”
周围的宫人吓得一哆嗦，犹犹豫豫的，要动还不敢动。
卫南春一见她们这畏缩模样，更是恼了。
“再不动，本宫连你们一起都罚了！”
这么一声怒喝之后，立刻有宫人行动了起来。
眼下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就算再失宠，那好歹也是后宫之主的皇后。
她若要处罚，随便安个名头，都没处说去，更别说她们本就理亏了。
几个妃嫔就是再满心的埋怨，也不得不被各自的宫人扶着走了。
这一场闹剧结束了，身为胜利者的卫南春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脸上的怒气褪去，一张脸惨白如纸，整个身子都在不受控的颤抖着，犹如秋日枯枝上的残叶，风一吹就要掉落枝头似的。
宫人一见她这摇摇欲坠的模样，忙上前扶着她。
“娘娘，您觉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卫南春咬着牙，强撑住身子。
宫人满是心疼，劝道：“娘娘不该与她们发生冲突的，她们·····”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南春厉声打断。
“本宫是皇后，难道连处罚她们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宫人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看向卫南春的肚子。
比起其他的，现在卫南春的身子更加重要，毕竟这肚子里还有龙胎呢。
龙胎可不能出什么事。
宫人忙道：“娘娘是皇后自然是可以的，后宫谁敢说句不是。只是奴婢心疼娘娘的身子，怕娘娘为了不值当的人大动肝火，伤了身子。”
卫南春怒火渐熄，面色逐渐缓和下来，但依旧是惨白的。
宫人见她平静下来，忙上前扶着她道：“娘娘，咱们回去好生休息休息吧。”
谁知道卫南春直接推开了她的手。
“本宫要去见陛下。”
话语说得极度坚定。
那群不知好歹的妃嫔更加印证了她这个想法。
不过是她静养的这些日子，宫里就多了这么些东西，由此可见，谢渊的日子比她好不到那里去。
她心里坚定相信，若不是谢渊受了胁迫，像这种妃嫔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宫人一听这话懵了，谢渊曾暗中交代过她，让她安抚着卫南春，不去见他。
她本以为这件事很难，可慢慢的发现其实很简单，因为她家娘娘根本不会像其他女子一样，吵着嚷着要见陛下。
可为什么偏偏现在·····
她没时间往下想，忙道：“可是娘娘·····”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南春打断。
“去御书房。”
话才说完，卫南春就立刻动身，连片刻都等不了。
宫人就是再想拦住，也拦不住了，忙跟了上去。
她一边跟着，一边劝道：“娘娘，陛下此时正是处理政务的时候，政务繁忙，不如娘娘等晚上的时候再见陛下。”
若是换了往日，卫南春定会停下脚步，思虑再三。
可如今的卫南春已经停不下来脚步了，不知为何她心里慌得要命。只要不见到谢渊，她相信这颗躁动的心就不可能安定下来。
她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不识时务的女子，只要见他一面就好，只要一面。
一念及此，她脚下的步子更急了。
宫人瞧在眼里，急在心里。
现在分明已经没有拦住的可能了，她只能紧跟在后面，不时提醒上一句。
“娘娘小心些。”
宫人拦不住的，有人帮她拦住了。
卫南春风风火火的上了玉阶，直接对御书房门前的内侍道：“本宫要见陛下。”
几个内侍见许久不见的皇后娘娘，突然出现在眼前，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但惊讶过后，他们立刻开口拒绝了这个要求。
拒绝的理由也合理得很。
“陛下现在不在御书房。”
卫南春一惊，不在御书房？！
这个时辰应是谢渊上完早朝，用完早膳，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
怎么会不在御书房呢？
“那陛下上完早朝去哪了？”
这个问题显然比上一个更难回答。
几个内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陛下这几日都没有上早朝。”
卫南春更加陷入震惊之中了。
怎么可能？
她从来没想过像谢渊那种心怀抱负并有野心的人，突然有一天会颓废、自暴自弃了。
“那他在哪？”
“在丽嫔娘娘宫中。”
“丽嫔？”
卫南春不知道这突然冒出的人是谁，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她静养这几日，谢渊纳入宫中的。
“丽嫔住在哪个宫殿？”
这么一问显然是要杀过去的意思啊。
内侍这哪敢说，一个个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
长久没有得到答案后，卫南春的那种狂热逐渐消失，心都跟着冷了下来。
为什么那群妃嫔那般的嚣张，她好像明白了。
“告诉陛下，本宫今夜想见陛下。”
内侍见卫南春自己松了口，心里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
若是卫南春再闹下去，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是的，闹。
卫南春眼前的所有行为，他们不觉得顺理应当，只觉得是在闹。
“是。”
卫南春听见应答，转身无力的抓了抓宫人的手，“我们回去吧。”
她一步步下了玉阶，身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