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古城奇缘留佳话
陈金星郑志忠2019-12-02 15:508,671

  诸小海从大山里走出来,一路上看到大片贫脊的土地,数不过来的破陋民宅,一群又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大人和小孩,贫困落后的农村现状使他脑子里原来那种美好的想象一下子被搅得支离破碎,心情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他晓行夜宿,跋山涉水,行程五百多里路,四日后到了古城泉州。桐城在唐朝时为世界四大口岸之一,被马可波罗誉为光明之城,宋元时期为东方第一大港,曾有“市井十洲人”“涨海声中万国商”之盛景。这个东南沿海一座重要的港口城市,乃古代“海上丝绸之路” 的出港口。这里地处低纬度,东临海洋,属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条件优越,资源丰富。

  腊月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他走在古城大街小巷上,只见商铺林立,商贾云集,商贸繁荣,但也不难看出兵荒马乱、物价飞涨带来的混乱迹象。初来乍到,他仿佛窜入了迷宫,只得一路寻问着走来。当他远远看见高耸云天的东西双塔时,脸上立即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向前奔去。

  莲花寺古刹典雅恢宏,在几株参天古榕的呵护下静卧着,东西双塔巍然而立,塔身呈八角形,全是用细琢的石料砌成,塔身上的浮雕栩栩如生,故事多取材于佛经及古代印度的民间神话传说,用绘画雕刻的手法表现出来,更显得生动、精致、珍贵,不愧为中国石塔之最。东西两塔历经风雨侵袭,地震摇撼,仍屹然挺立,靜靜地守护着大雄宝殿,映衬出几分庄严肃穆的气象。

  莲花寺古刹是中国“四大名刹”之一,它以藏经集天下之大成而蜚声海内外。入得门来,诸小海在一位小沙弥的引导下穿过大雄宝殿,绕过法堂和藏经阁,在东边的会客堂里见到了寺里待客和管事的师父。这位年已古稀的师父听了诸小海说明寻人投书的事由之后,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这位师父接着告诉他说:“盖一法师乃是本寺挂单僧人,一年前离寺而去,在寺西十里处南山广源寺落单,施主你可来迟了,阿弥陀佛。”

  诸小海听说之后,心里感到异常失望,无奈之下,只好把信扎托付给待客和管事的师父,然后告辞出来。

  这位师父睁大眼睛看着他走出待客堂,突然手里的信扎掉到地上,他俯身拾了起来,随之双手合十,口里喃喃念叨道:“盖一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恃勇斗狠,看来也是劫数难逃,阿弥陀佛。”

  诸小海一边走一边欣赏古城的美丽景观,当他路过送客亭,这才感觉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这时候日头已经过了晌午。他在街头一家叫“喜客来”的饭店里,买了五个包子和一碗豆腐汤,放下包裹,正待坐下享用。

  突然,街道上人群躁动,潮水般往两边闪开。须臾,十几个身着青一色僧衫的青壮和尚簇拥着一个披着黄色袈裟的大和尚趾高气扬往这边阔步走过来,那个大和尚看上去有六十上下年纪,长得肥头大耳,健壮得像一头大水牛,脖子上挂着一串卵石般大的黑色念珠,挺胸凸肚,迈着大步, 骨碌碌转动着两只大眼睛,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这帮和尚的脸上都挂着一股骄奢淫逸的杀气,不时发出一阵放荡不羁的浪笑声,昂首挺胸,招摇过市,径向东南方向簇拥而去。诺般场面让人感到,这帮和尚不是恪守佛门清规戒律之辈。

  眼前的这一幕,让诸小海愣住了。待这帮和尚过去之后,他才狼吞虎咽地把饭菜一扫而光。之后,他把碗筷推向一边,心中疑窦顿生,陷入了沉思。

  “客官!”这时候店小二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抬起头来,凝视着店小二,露出渴求解惑的眼神,期待店小二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道出个子丑寅卯来。

  店小二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便俯下身来,低声对他说道:“客官是远道来的吧!不瞒你说,适才过去的那帮和尚是前往关帝庙打擂的,看来今日又是一场恶战,免不了又有一桩血光之灾。咳!只是可怜了那孤女寡母。”

  “有这等事,还望小二把个中情由道个明白!”诸小海马上起身,向店小二作揖道。

  店小二朝四周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对他说道:“客官有所不知,那位长得肥头大耳的和尚乃是南山广源寺的武僧教头,江湖上人称‘盖一’法师,武艺十分了得,称霸闽南武林数十载,其大名如雷贯耳。手下的那些徒弟都练得一把好身手,个个如狼似虎,皆非良善之辈。三年前桃源县一位姓尤的江湖艺人到此卖艺谋生,只因没有给他们奉上码头钱,盖一法师经不住手下那些徒弟搬弄是非,一时恼羞成怒,带上徒弟寻衅而来,在关帝庙前摆下一座擂台,非要与他见个分晓不可。双方在擂台上鏖战三十多个回合未分胜负。盖一法师有个贴身徒弟见师父久战不下,从背后用暗器击中卖艺人左眼,法师则趁其分神之际下了毒手,一根血淋淋的胸肋骨被掏了出来,卖艺人当场一命呜乎,其状惨不忍睹哪!如今母女俩寻他报仇来了。盖一法师又在关帝庙前摆下擂台,昨日擂台之上,盖一法师又用鹤翔指戳伤了尤家颜夫人,今日她女儿尤玉莲姑娘,非要与和尚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哎!和尚人多势众,孤女寡母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背后难免又要遭其暗算,悲哉惨矣!”店小二说完,同情地摇了摇头,又忙他的活儿去了。

  诸小海听罢,不由得怒火中烧,世上竟有这等不平之事,看来,这件事情我是非管不可了。他匆匆结了账,一把抓起桌上的包裹,一个箭步冲出大门,朝和尚拥去的方向追去。店小二见他急急忙忙向和尚追去,顿时傻了眼,这兵荒马乱的岁月,生意人只求善待顾客,少惹事生非,图个平安赚些钱好生养家糊口,今日里不知从哪里蹦出一个愣小子,都怪自己一时多嘴,招来是非如何是好?但愿老天爷怜悯天下苦难苍生,保佑好人遇难呈祥。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

  关帝庙前早已挤得水泄不通,喧嚣之声不绝于耳。就是这个擂台,三年前桃源县艺人尤天申惨遭暗算,死于非命,昨日擂台之上尤家颜夫人又险些步其丈夫后尘撒手而去。 今日她女儿把命豁出去了,定要为父母讨还血债,报那血海深仇,一场恶战已经迫在眉睫。许多好事者闻讯,早早地从四面八方拥进来,关帝庙前已是人满为患。

  诸小海好不容易挤到擂台前,看见盖一法师端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微闭着一双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显露出一副诚心向佛的样子,但是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眉翼间隐隐透出的淫恶杀气,那帮青壮和尚双手插腰在他身后“一”字儿摆开阵势,好是骇人。出家人本应恪守“五戒”,善待天下众生,但是这帮和尚个个凶相毕露,悲乎哉!佛门之中竟然有此恃狠斗恶之徒,净地成了藏污纳垢所在。

  “秃贼,休得猖狂,你的末日到了!”随着一声清脆的怒喝,一个身着绿色衣裳,浑身结束停当的姑娘,“嗖”的一声跃上擂台。

  这位姑娘姓尤名玉莲,中等身材,生得体态丰腴,白里透红的蛋圆形脸庞上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缕青丝盘卷在头顶上,浑身上下映衬出巾帼不让须眉的凛然之气。她两眼炯炯怒视着和尚,一步一步地向他逼来。人们从未见过这般英姿迷人的巾帼姑娘,她的出现,台下上千观众立即躁动起来,掀起一片哗然之声,有为姑娘的飒爽英姿啧啧称奇的,有为孤身女子的安危担心叫喊的,也有看热闹起哄的,喧嚣之声此起彼伏。

  小海被她的英姿和胆量怔住了,爱慕和担心之情悄然爬上了心头,两只眼睛密切地注视着擂台上的一切动静和事态的发展。

  盖一法师故作谦恭之态,慢条斯理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双手合十,打了个稽首,睁开微闭的眼睛把她打量了一遍,随即开口说道:“姑娘姓甚名谁,上来打擂所为哪桩?老衲愿闻其祥。这擂台之上非同儿戏,你一弱小女子莫要寻死来了,阿弥陀佛。”

  “秃贼,休得逞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看招!”

  话音刚落,尤玉莲姑娘一招“双峰贯耳”,双拳直捣法师太阳穴,半路又迅即收回,化拳为掌,飞起右脚,掌脚同时向法师上下致命处飞去,这一招名曰“泼猴摘桃”,掌脚凌厉并进,厉害异常。盖一法师并非等闲之辈,一招“亮翅拨云”,趁势收拢,借机飞拔,轻而易举地把它化解了。紧接着姑娘又是两招“水底捞月”和“灵猿献果”,法师则左一个“顺手牵羊”,右一个“野马分鬃”,化险为夷。

  几招过后,法师心下暗暗称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身手这般灵活快捷,这是他所始料不及的,于是,他不得不谨慎与之周旋。玉莲姑娘报仇心切,不断使出看家本领,连环发起无情攻击。法师则来个“引进落空”“瞻前顾后”等招术,逐一化解姑娘频频的凌厉攻势。

  尤玉莲姑娘出身武术世家,幼从家学。后又拜南少林猴拳大师颜显祖为师,猴拳技艺已经练得出神入化,其身手之灵活、出招之凌厉,变化之乖巧利索,为南派武林中所罕见,不愧为颜氏猴拳传人中之佼佼者。

  盖一法师是南少林清源派鹤拳第七代掌门人,“飞、鸣、宿、食、栖”技巧和点穴之功已是出神入化,纵横闽南武林数十载,所向拔靡。今日擂台之上,尤玉莲姑娘一上来便施展猴拳前扑后窜、左右腾挪的灵活招术,频频发起无情攻势,逼使法师步步后退,疲于应付。法师见其攻势迅猛,来自四面八方,便立定鹤翔桩,身随手转,力由腰发,双手像罗汉拔云推月,如达摩荡舟搏澜,把姑娘的攻势一一化解,偶尔出奇招乘机突袭。

  双方你死我活的擂台之争已到了没有退却的余地,擂台之上风尘滚滚,震声如雷接连不断,尤玉莲姑娘闪电般绕着法师蹿跃腾挪,两人你来我往鏖战三十多个回合未见分晓。盖一法师毕竟年事已高,身广体胖,手脚不如姑娘利索,他心里十分清楚,遭遇姑娘这种灵活快捷来自四面八方的凌厉攻势,一旦眼力不济,手脚迟滞,稍有不慎,必将死于非命,毁了自己一世英名。于是,他抖擞精神,施展鹤拳绝技“千手观音护法”,立桩似大树盘根错节,双手上下左右抡舞,护住身躯使之密不透风,显出金钟罩体之象,使姑娘四面扑腾始终无懈可击。尤玉莲姑娘值此一时亦无良策,只得咬紧牙关继续绕着他运转,寻找破绽,伺机下手。双方又经过几个回合的鏖战,仍然打得难解难分。

  这时候,细心的人们不难发现,法师额上冒出虚汗,显见体力不济,手脚不如先前利索了,但他毕竟是老江湖,武功精湛,不是尤玉莲姑娘一时半刻就能赢得下来。似此你死我活的擂台之争,人们也不无担心初出茅庐的尤玉莲姑娘一旦有个闪失,尤家岂不是报仇不成,又搭上女儿一条年轻的生命。

  擂台后面的那帮和尚被两人持续不下的鏖战惊得目瞪口呆,其中一双眼睛紧盯着擂台扑打形势的瘦高个子和尚,见师父体力不济,暗地里从腰间掏出一枚梅花镖,故伎重演,看得真切,对准姑娘咽喉抖手飞去。诸小海早已看在眼里,“嗖”的一声飞身上去,落在尤姑娘身前,说时迟,来时快,右手接住飞镖,随之返手一扬,飞镖从原道折回,不偏不斜击中那个和尚的手腕,和尚“啊”的一声惨叫,仰身倒了下去。这一突如其来之变,使酣战中的尤玉莲姑娘和盖一法师同时返身跳出圈外。

  “背后暗器伤人,手段何等卑鄙歹毒,尔等枉为佛门弟子!”诸小海双目圆睁冲着他们怒喝道。

  盖一法师定睛一看,只见半路上杀出一位年轻后生,大吃一惊之后,双手合十,朝他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壮士到此,不知有何见教,不妨说来。”

  “擂台之上,光明正大较量无可厚非,怎用得着背后暗器伤人,出家人不恪守佛门清规戒律,心地阴险歹毒,非要致一个姑娘家于死地不可,是可忍,孰不可忍!有道是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今日我替姑娘讨说法来也,你就接招吧!”

  诸小海血气方刚,不等法师回话,一个虎步冲掌逼向法师脸面。盖一法师见其出招非同寻常,慌忙施展一招“飞鹤入林”,闪身避开。诸小海紧接着兜圈旋转,趁法师眼睛恍惚迷离之际,从他背后又是一招“犀牛望月”,掌随意使气发。法师猝不及防,后背中了一掌,浑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身体踉跄向前跌去。好在诸小海此招手下留情, 用力三分,否则,法师早已魂归天国了。盖一法师情急之下,一招“落地生根”便把身体稳住了,不过这时候已是惊出一身冷汗,他心中暗忖:看来后生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稍有不慎,必将身败名裂,岂不贻笑于天下人。眼下鹿死谁手,还未定数,为今之计,只有倾自己所能,施展本门绝招与他一决雌雄。法师心中思忖已定,欲孤注一掷,来个先发制人。

  盖一法师脱去身上的衣服,裸露上身,马步下蹲,升起丹田之气,浑身肌肉像隆起的小山包膨胀起来,举身作“金鸡独立”状,双掌合十,接着一声呐喊,活像一只兴风狂啸的吊睛白额虎,飞身径向诸小海扑去,此招名曰“童子拜佛”,为清源派鹤拳历代师祖秘传的绝技,能躲过此招之劫者,自他学成出山以来绝无仅有。诸小海深得多一哥师父真传,深山苦练十一年,昆仑道技艺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今见法师凶相毕露,孤注一掷,非取对方性命或同归于尽不可,立即脚踩生门,身串九宫,施展“踏雪无痕”秘招,在法师飞身贴近之际,一晃闪身消失了踪影,接着飞身落在他身后,趁其立脚未稳,一个落地扫荡腿,把他撩倒了,“嘣” 的一声巨响,法师仰面朝天重重的摔了下去,法师这下摔得不轻。原来鸦雀无声的上千观众翘首以望高潮迭起的擂台角逐,这时看见盖一法师倒地败北,立即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盖一法师仰面倒在擂台之上,一时半刻爬不起来,干瞪着两只眼睛,在一片哗然不绝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脸色憋得青一阵紫一阵,煞是吓人。突然,听到他“咳”的一声悲号,自叹一世英名毀于一旦,羞愧难忍,右手五指朝自己天灵盖一击,一命呜呼了。

  那帮和尚见师父自裁于擂台之上,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作鸟兽散,纷纷跳下擂台逃命去了。

  颜夫人见女儿危难之中,一位少年挺身而出仗义救了女儿性命,又见他大义凛然向秃贼讨说法,顷刻之间便把秃贼制伏了。如今女儿死里逃生,秃贼自裁身亡,亡夫血海深仇已报,多亏了这位少年英雄。母女俩感动得热泪盈眶,一齐冲上前去,双双跪倒在擂台之上。

  “多谢英雄仗义相助,救命之恩山高海深,终生难忘,请受我母女一拜!”

  “路见不平,怎能袖手旁观,扶危济困乃是我辈本份。二位行此大礼,岂不折杀于我。此地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俩好自为之,速速离去才好。”

  这时候,台下观众中同情尤家母女的大有人在,有欢呼叫好的,有为少年制伏和尚拍手称快的,也有一些人为和尚叫屈向台上乱扔石块等杂物的,乱哄哄一片,顿时秩序大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在下去也!”诸小海说完,别过尤家母女,抢先跳下擂台,分开拥挤的人群朝西北方向匆匆而去。

  尤家母女愣了一下,待到母女俩回过神来,诸小海已经失去了踪影,接着也双双跳下擂台,分开攘攘的人群,向诸小海跑的方向追去。

  诸小海从攘攘的人群中分出身来,出了关帝庙广场,穿过人头攒动的庙前街,拐出几条小巷,眼看着就要走出泉州古城,心中不觉懊悔起来:我不该有悖师训,锋芒毕露,虽然没有伤害法师的初衷,但是事出突然、意外,死人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法师不该自绝于人。这时候他心中叫苦不迭,都怪自己一时气盛,但是懊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再也无心留恋古城的美丽风光,匆匆忙忙沿古驿大道向洛水方向奔去,心里只想着早点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赶在落日之前找个僻静的落脚之处。

  出了古城往北四十里路就到万安,小时候他就听娘亲讲过万安桥美丽动人的传说,这时候万安桥就在自己的眼前。万安桥纵长千米,它像一条连接南北的纽带横亘在水深流急的洛水之上,是一座举世闻名的梁式海港巨型石桥。滔滔洛水由西向东融入浩翰大海,落日黄昏下,朔风凛冽,沙尘弥漫,洛阳桥上行人寥寥,万安桥下水波不惊,凭眺大海深处,烟波浩渺, 碧水蓝天浑然一色,茫茫水面上依稀可见着零星的归帆。万安桥是东南沿海唯一的交通要道,历经千年沧桑风雨,其惊世不朽建筑仍然蔚为壮观。诸小海迎着扑面滚滚的风尘沙砾,正在急急向前赶路时,猛听得身后有人高声叫喊。

  “恩人,请留步!”

  诸小海马上回头望去,分明见到的是从沙砾风尘中匆匆赶来的尤家母女二人。

  快步赶上来的颜夫人向诸小海欠身作揖道:“只因一时走得匆忙,我母女俩还未来得及问过恩人尊姓大名,家居何处,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厚报之!”

  诸小海见尤家母女不顾一路劳顿追踪到此,心里甚是过意不去,这时候又不好拂去她俩的一番诚意,只得告诉她俩道:“在下姓诸名小海,祖籍榕城南门安泰。区区一桩小事,夫人与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诸小海说完,望了一眼夫人身后的尤玉莲姑娘,她低着头双手不自然地搓着衣角,面如一朵初绽的桃花,一对柳叶眉下扑闪着两只迷人的大眼睛,一缕青丝辫子随风飘动,殷红的蛋圆形脸蛋上挂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微笑,嘴角边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好一个英姿勃发婷婷玉立的巾帼姑娘,她的美貌和英姿真是人间少有,恍如南北朝代父从征的花木兰再世,天上广寒宫不甘寂寞的嫦娥私下人间。诸小海不觉多看了她一眼,心头里顿时如小鹿频频撞击,荡起一阵爱慕的涟漪,脸色立即红了起来,情窦初开的他被她的美貌和英姿深深吸引,不由得心跳怦然加剧。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曾有过许多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其中不乏有英雄救美,美女爱英雄的千古隹话和美好姻缘。诸小海英俊潇洒,况且少年英雄,行侠仗义,危难之中挺身而出救了尤玉莲,救命之恩情同再造,山高海深。尤玉莲姑娘已是一片芳心所属,要嫁就要嫁个像他这样的英雄少年郎。

  两个年青人脉脉含情的眼神不期而遇,迸发出难以遏制的一见钟情的火花。尤玉莲姑娘欲言又止,撒娇地依偎在娘亲身边,抿着嘴笑了。眼前的一切全被细心的颜夫人看在眼里。颜夫人心中不由一阵欢喜,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笑容。她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女儿渴望的眼神分明是在向娘亲恳求,她拉着娘亲的手羞答答低下了头。

  这时候,做娘亲的最清楚不过女儿的一番心思了。颜夫人又望了一下眼前的救命恩人,其顾盼的眼神里不无流露出对她女儿的一片真情和爱慕。颜夫人心里马上思忖开来,恩人长得英俊潇洒,况且少年英雄,若能与女儿喜结连理枝,岂不是一桩天赐好姻缘,这可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全仗月下老人巧安排,我可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心中主意已定,缓步走到诸小海跟前,轻声说道:“女儿今日绝处逢生,乃是恩人仗义搭救,我母女俩终生感激不尽。老身今有一言说与恩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人有话但说无妨,在下这里恭听就是。”涉世未深的诸小海马上接过她的话儿说道。

  “小女玉莲芳龄十八,待字闺中,她一心想要找个少年英雄作终身伴侣方遂其愿。恩人若不嫌弃,小女今生愿意鞍前马后伴随恩人,侍奉终身,不知恩人意下如何?”颜夫人把话说完,用期盼的眼睛打量着他,爱慕之情表露无遗。

  诸小海听到夫人提起婚姻大事,顿时脸色红到了脖子根,他偷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尤玉莲姑娘,心头又如一只小鹿撞击,急速跳动起来。两颗年青人的心被丘比特神箭射中了,爱恋的波涛从心底滚滚升起。他十分感激颜夫人欲成自己与尤姑娘喜结连理;她惊喜娘亲理解女儿的一番心思,为她觅得意中人。这时候,他俩都期盼将来携手走进神圣婚姻殿堂的那一天,憧憬未来出双入对的幸福生活。这是一桩患难见真情难能可贵的奇缘,坠入爱河的他俩此时此刻都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夫人如此抬爱,在下心中感激不尽。婚姻之事待我回家之后禀告娘亲,来年春暖花开时,在下与娘亲一定在榕城恭迎夫人与小姐。”

  “有你这句话,我母女俩心里再高兴不过了。”颜夫人说完,望着依偎在身边低着头绽开笑脸的女儿 ,心里像喝了蜜水似感到美滋滋的。

  “娘亲!”玉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撒娇地叫了一声,这时候她心里有好多话儿难于启齿,她希望娘亲为了她……

  颜夫人听到女儿突然一声叫唤,不觉一愣。回头看了女儿一眼,终于明白了女儿想说又不便说的话,便移身到女儿跟前。尤玉莲姑娘利索地解下随身携带的那把短剑,双手把它塞到娘亲手里。这是一把仅六寸见长的鱼腹短剑,乃是精钢所铸,为尤家祖传之物,从来佩带在小姐身上作为防身之物。

  颜夫人接过短剑之后,又移身到小海跟前,郑重地把它递到他的手里。

  “此剑就作为我女儿送与恩人的定情信物,但望你见物如见人,切勿有违我女儿的一片真情。”颜夫人刻意叮咛一番。

  诸小海喜形于色,双手把它接过,放在手上爱抚地端祥一番,然后郑重地把它收入怀里,随之从脖子上摘下一枚田黄石坠交给颜夫人。

  “这是娘亲从小佩带在我脖子上的寿山田黄石坠,今日送与小姐留作纪念。苍天可鉴,小海今生非小姐不娶,希望夫人和小姐莫误了来年春暖花开榕城相会时。”可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颜夫人把它放在手里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果然是一块晶莹剔透世上稀有的寿山田黄宝石。她满面春风地走到女儿跟前,交与女儿收好。看着一对年青人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的样子,她心里是再高兴不过了。有道是藤缠树来树缠藤,千言万语说不尽两人心中爱慕的话儿。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风沙霎时静了下来,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山头和东去的洛水。眼看着一对有情人遭受难分难舍的煎熬,但是时候已经不早了。来日方长,两情相悦又岂在这一时半会儿。这时候,颜夫人只得割爱催促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路去吧!”

  落日的红晕融入浩浩荡荡的洛水里,三人矫健的身影沐浴落日的余晖越过漫长的千年古桥。到了桥北边上的三岔路口,该是分道的时候,诸小海终于鼓起勇气,向颜夫人跪了下去。

  “值此一别,心中实在难以割舍,但望夫人和小姐一路珍重!”此时万安桥畔风沙黄昏,碧水蓝天交融成一色,温暖着彼此的视觉。

  颜夫人与尤玉莲姑娘笑逐眼开,夫人忙不迭地把他扶了起来。三人依依惜别之后,这才各奔东西方向而去。诸小海和尤玉莲频频回头挥手致意,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后方才作罢,其眷恋之情实在是难以言表。

  有诗曰:

  古寺空有疏钟发,城南已合数重围。

  奇遇侠义动芳心,缘起钟情定终身。

  绝艺如君天下少,世间本色巾帼意。

  佳人留芳翠眉低,话逢春暖花开时。

  (长篇小说《戎马人》陈金星 郑志忠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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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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