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突如其来的闯入,让躺在地上的两人愣了神,此等误人子弟的场面,宁为璇也是头一回撞见,她恨不得把自个儿的脑袋塞进地缝里头。
“夏侯瑾轩,你还不快起来!”
她握紧拳头锤了一锤他的胸口,听到他吃痛的闷吸声,手上的力道突然放轻了些。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夏侯瑾轩刚还不知所措的双手,竟在这一刹那,有了它想去的地方。
只见他托着下巴,任凭宁为璇怎么使劲,想要推开他,他就是不肯挪一挪身子,试图保持这个动作,看她气急败坏,看她无可奈何,看她,闹脾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侯瑾轩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只要她有困难,他就会立刻站出来。
说好听点,这叫做英雄救美,说难听点,就是从前线躲到了后卫队,从一开始的主动出击,成了孬种行为。
“不起来”,夏侯瑾轩像是在故意耍无赖,稍稍低下头去,让呼出的气能正好吹在她的耳旁,“我之前给过你机会了,现在,该我主动制造机会了!”
可能是他脸贴的太近,宁为璇的脸通红通红的,目光忽闪忽闪的,试图转移目光,“夏侯瑾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知道,能藏在你心底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会是我!”
很多事情,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对与错这两个选项,感情中的先来后到,并非会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让她的目光就这样被牢牢锁住,这一切不过是,你的刚好出现,正好填满了我对你的喜欢。
“夏侯瑾轩,你个登徒子,我真是看错你了,从一开始,你就兽性难改!”
打架,宁为璇比不过他,拼内力,她也胜不了他,可若是比谁牙口好,她自小就会。
宁为璇张嘴咬在夏侯瑾轩的手臂上的时候,他的眼珠子都快被她给瞪出来了,这一口可谓是猝不及防,但又无可奈何。
趁她还没走远,夏侯瑾轩大喊道,“宁为璇,我要不多,一颗心足以。”
他这一辈子没说过什么情话,或许是他目光独特,没找到什么好女子,又或是,夏侯瑾轩根本不需要什么女子来插足他边关舔血的日子。
唯一让他挂心的,不过是当年她还是经微时说的那句,后会有期。
那时候,夏侯瑾轩问她,后会有期何解?她小小年纪,说话却是有条有理,摇晃着脑袋回道:不寻,不想,不念,却能偶然再见!
却没想,这些年过去了,他只能做到,不寻,还能再见。
“王爷,娘娘……跑了!”
千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躲在门背后,挑了挑眉头,一脸欢喜,像是错过了却又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夏侯瑾轩捋了捋额头的碎发,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摆摆手说道,“跑了就跑了,大惊小怪的!”
千斤吃瘪道,“我……”
“别杵在这儿,先出去,本王,换身衣服,对了,晚些时候,把屋里这些劳什子都给搬出去,熏味儿太浓了,另外,差人和宣瑞说一声,他那个装病的法子,压根没什么用,这女人啊,还是得用硬手段……”
门半掩着,千斤就蹲在门口听自家主子啰哩八嗦的说着这些和那些,瞧他这得瑟样,相较之前的疾病乱投医,好像,皇后来这一趟后,他反倒胜券在握一般,有了治她的法子。
“王爷,你这话可太不地道了,骗得天下人,只为了娘娘一人,娘娘好不容易来了,你倒好,当场被人戳穿,还说九王爷的法子没用!”千斤伸长了脖子,朝里喊道。
话是实话,人也是实在,当然,挨夏侯瑾轩那一拳也是相当实诚,疼得他龇牙,半个头皮都是发麻的。
果真,这人啊,还是得管好自己的嘴巴,话不能多说……
……
宁为璇从地道回宫后,确是一路欢喜,小时候高兴时哼的那歌很自然地哼了出来,一哼就哼了一路。
这些日子,宁为璇想了很多,若说没有动心,那定是假的,他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一点点撬动着拿颗不易松动的心。
女人就是嘴硬,说的话永远是与心背道而驰。
出地道时,突然听人说道,“皇后从王兄府上回来后,心情不错?是王兄病情有好转了?”
清宁宫中,坐了一人,穿一黄袍,却是满面愁容,突然,一睁眼,目光凛冽。
宁为璇与他目光相触的瞬间,本因笑而形成的桃花眼,睁的硕大,相较之前,被慌张失措掩盖,眼珠子左右转动,竟定不了神,“陛下,你怎么……”
“我怎么在这儿?”夏侯惇渊蔑视一笑,将宽大的袖子向后一抓紧,看向宁为璇时,眼底就像沾了灰一样,变得黑暗沉沉,“怎么,夏侯瑾轩一生病,我的皇后就急匆匆的跑过去,照顾他了?”
手腕处被夏侯瑾轩钳制住,力道大到她冷吸一口气依旧能感受到龇牙的疼,相比夏侯惇渊此时一触即发的怒气,让她更加担心的,反倒是那个简陋却明显的地道。
“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去了花婷阁,本想去找东姐,却没想到……”
“她不在是吗?”面对宁为璇的撒谎,夏侯惇渊本有的耐心,在一点点消逝,“宁为璇,这些日子不管你,你竟学会了撒谎!”
“撒谎又如何,夏侯惇渊,你就没有撒过谎吗?”
宁为璇试图甩开他的手,哪成想,夏侯惇渊随手便是一个巴掌呼在她的脸上,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下手极重,“宁为璇,你竟这么同我说话!”
她的身子像被剪断的风筝线一样,在光滑的瓷板上滑了出去,肩膀直接撞在柜子角上,疼痛的滋味儿,掩盖过了她手腕上的被他抓过的腕伤。
对于他的失控,宁为璇早已习惯,她颤巍巍地起身,视线再回到他身上时,突然看见他身后一条条悬挂在梁上的白绫,那个隐隐约约出现在她眼中的身影,倒像是……浔阳?
“这是……”她指着他身后那一排白绫,痴痴地问道。
“这是,你撒谎的代价”,夏侯惇渊抿嘴一笑。
这笑,阴森,灰暗,没有任何良善可言。
在宁为璇回宫之前,宫内所有的宫女都被换了去,包括浔阳,这些被换下的宫女,都被赐予一条白绫,死后,又用一块白纱裹住,挂在清宁宫内。
“浔阳!”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宁为璇的声音几近嘶哑。
她慢慢走近,每一步都像是在针板上走路一样,鲜血淋淋,就快要够到那面白纱时,她没站稳,又摔了下去,就在她挣扎着要起身时,白纱突然掉落,那张姣好的脸庞一点点缩小,印在她的眼眶中。
她没认错,是浔阳,她的那个浔阳。
噗~一滴滴血从她口中喷洒而出,混着眼泪,在羊毛毯子上形成一大块的血斑,接着,她也随之倒下……
一阵风从门缝中吹入,扬起这十几具尸体外的白纱,多的像场葬礼,冷清的像个祠堂,那个穿夜行衣的躺在地上,像是刚晕过去,没了知觉。
看到这殿内这一惨状,门缝中的那双眼睛笑眼弯弯,将目光收回的同时,将门轻掩上,给那个通融她进来的宫女一粒黄金,欢欢喜喜的跑回了无熹宫。
“娘娘,成了,清宁宫的宫女全都死了,陛下算是给皇后面子,这些宫女,赐了一条白绫,就死在殿内,皇后看到,吐血晕过去了!”
“哦?是嘛!有趣,真有趣!”可能是伤刚好的缘故,宸妃从榻上起来的时候尤为小心,即便如此,她这嘴角,像是抹了蜜一样,上扬的弧度倒也是好看,“本宫这师妹啊,什么都好,就是滥情,对身边的宫女都像自家人一样,这不,人死了,她还不得伤心死!”
小萱见状,几步上前,将她扶了过来,一脸讨好道,“娘娘说的是,陛下连往日情面都未曾顾及,今后,皇后再想东山再起,可就难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什么时候风光过一样!”宸妃冷哼了一声,走到镜前,她看了看这张脸,无奈一笑,道,“师妹啊,坐上皇后之位,除了有一张魅惑人的脸,和唬人的身份,还得有心计啊!”
都说最毒妇人心,这话,从不是空穴来潮。
烟雨阁那位死后,她就在调查宁为璇与夏侯瑾轩之间的关系,这皇后与王爷能勾搭上,倒也真是稀罕,毕竟,也见不着几回面。
她派去了不少人,一半以上都死在了别人手里,没死的人得到的那些消息,零零碎碎拼凑在一起,反倒让她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今日,她将此消息说给了夏侯惇渊听,两人去了清宁宫,找到了这条互通的地道,如此,她算是正式瓦解了他的心理防线,看到他眼底的恨意,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至于,那些宫女是谁杀的,宁为璇会这罪名归功到谁头上,她呀,很是乐意去瞧这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