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从未见过经微跳舞的样子,幼年时分,长得虽是好看,但很嚣张,除了练剑,一点没有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在皇宫内,束手束脚,隔三差五就被惩罚,相聚的日子本就少,更别说这雅兴……
“经微!”
他远远的喊了她一声,见她痴痴一笑,脸颊绯红,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张开手臂在屋脊上闭眼享受,在身子坠落的瞬间,被夏侯瑾轩一把接住。
像是从梦中刚刚苏醒,她眉眼一笑,拽着他的衣襟懵懂说道,“你来了,夏侯瑾轩!”
“嗯”,他点头,将她一把拽过,将搭在手臂上的披风给她裹上,由着她胡闹,“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就一坛!”经微指着旁边那个酒坛子说道。
夏侯瑾轩无奈一笑,替她敛去额头的碎发,说道,“这可是你送我的,竟然全喝了,不给我剩点!”
“都说是我酿的了,我不喝,你也不许喝!”
或许是怕这酒坛子被夏侯瑾轩抢走,经微反手就把这酒坛子抱在怀里,哭着喊着怎么也不肯撒手。
夏侯瑾轩瞧她这没出息样儿,无奈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寻求一个最舒服的角度,仰头看月光皎洁,星光璀璨。
“夏侯瑾轩”,她突然挣脱他的怀抱,苦着一张脸,指着心口子说道,“我这里疼!”
他也不闹,就静静地听她说,“为什么疼?”
“因为……浔阳死了,我还答应她,给她与吴祈指婚,如今倒好,他们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夏侯瑾轩,你说他们会不会怨我啊?”
这些日子,她在嘴上虽是什么也没说,可心里却未必是什么也没想,她在庆幸她可以获得吴祈这样的男子的同时,又在为他们的双双殉情而难过。
那一剑刺向自己胸口的同时,除了为自己此生的不甘愿,除此之外,便是为浔阳的死讨个公道。
她无能,杀了夏侯惇渊为浔阳报仇,她做不到,既然如此,一命换一命便是,她这条命,想想倒还有些用处,她死了,纠葛和纷争似乎也能少些。
她将这些心思藏的很深,生怕被旁人瞧见,她怕给人添麻烦,怕有人因为她,丧了性命。
“不会”,夏侯瑾轩心疼地把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我虽只见过她几面,却看得出来,这丫头对你极为上心,你在她心中,定然不只是主子这个身份,你若活的高兴,她在天上看你时,这星星定然也会亮上一分。”
星星这东西,夏侯瑾轩自小就不信,人死后会变成星星?这不过是安慰人的把戏。
可随着年岁增长,他对这句话却是深信不疑,可能是在某个时候,想念一个人实在想念的紧了,抬头能看到的只有星星,这种遥远却能给人期许的东西,像极了心里想的那个人。
那些年和星星说的话,说好听些,是为了思念一个人,说难听些,不过是借个由头,给活着的自己,多些安慰罢了。
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不能复生,为何不能让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
酒坛子不知什么时候从经微手中挣脱,顺着屋檐的瓦片一点点下落,最后砰啪一声,在地上摔成粉碎。
这一声响,惊扰了快要睡去的经微,当即,她打了一个激灵,挺直腰板,指着星星问道,“那夏侯惇渊呢,浔阳,我真的能摆脱那个皇宫吗?”
夏侯惇渊,还是夏侯惇渊,这个名字就像一道鬼画符,压制住经微所有的情绪,对他,她不是怕,是心疼,是无奈,是压抑。
孟江子将她安排到他身边的那刻起,她就像是旁观者,看着他一点点变强,看着他从落寞到辉煌,一步登天,成为天晋权利最大的人,可那又如何,他就像个傀儡,由着孟江子的摆布,像个失去糖人的孩子,到处讨要糖人吃。
经微帮不了他,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成了他对立面的人,一味的反抗,一味的劝阻,可夏侯惇渊呢,圈禁自己的同时,也圈禁了她。
每次从皇宫出来时,经微总觉得,宫外的空气比宫内的新鲜不少,旁人都羡慕她是天晋的皇后,而她,却是羡慕市井女子,虽是辛劳,但也有卑微的幸福可言。
皇后这两字个,给她权利的同时,更多的是无休无止的后宫争斗,还有冷眼旁观。
站在夏侯惇渊的身边的最高处,看着天晋的腐败,忠臣的惨死,她想要反抗,到最后,却只能成为那个看着丞相上吊自杀,什么也做不了的杀手。
“能,我说过,来到我身边,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什么也不用管,我保护你!”夏侯瑾轩肯定地说道。
她微微抬眼,眼中一抹雾气,一个不经意间,就像是要化成一行泪水,夺眶而出,“真的吗?”
“真的!”
……等等
目前为止,一切都是岁月静好,怎么取景都是郎才女貌,深情互诉的阶段。
直到,经微像个小孩一样哭了出来,打破了这所谓的平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都均匀的抹在夏侯瑾轩身上,说是不嫌弃,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看她终于能将所有的情绪都抒发出来,他也不好让人给憋回去,只好,歪着头任她在自己怀里磨蹭,边拍着她的背边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世上的因,大多数都求一个果,唯独情深除外,他对她的好,从头至尾,只因那一眼。
等经微哭够了,没声了,夏侯瑾轩将她一把抱起,想要将她先送回去。
病还没好个完全,就来屋顶上吹风,若被千斤瞧见,可不是骂两句就能解决的。
“夏侯瑾轩”,在怀里的经微突然叫了他一声,刚还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比刚才更清明了一些,可依旧醉意满满。
“怎么了?”他反问道,
“没什么,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
经微话还没说完,手不知何时,就揽着他的脖子根,捧住他的脸颊,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对着他的嘴唇便是狠狠地亲了一口。
唇瓣和唇瓣相触的瞬间,残余的桃花酿从一个唇瓣渡到另一个唇瓣,确认将这股酒精味儿散发出去后,经微这才痴痴一笑,道,“就是我要奖赏你!”
夏侯瑾轩一下子没发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奖励……什么?”
“奖励……我酿的桃花醉!”经微咧嘴一笑,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伸出手,还摸了摸他的脸,像是玩泥巴一样,还顺带拍了一拍,“是不是很好喝啊!”
还没等夏侯瑾轩回答,她早就睡熟过去,脸颊比刚才还红,他低头看她微笑的唇角,无奈一笑,轻功从屋檐飞下,抱着她去了客房。
好不容易等到这位姑奶奶和自家王爷离开,一守卫抓着手中的兵器,苦哈哈地小跑到头头身边,轻声问道,“头儿,咱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他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帽子,没好气地说道,“今儿也算值得,至少知道,以后该讨好谁!”
“讨好谁啊?”那守卫不明所以地问道。
“当然是刚才那位姑娘!”他把兵器甩手扔给守卫,扶着僵硬地腰,慢悠悠地往外走,边走边给这个没开窍的开导开导,“你刚没瞧见吗,刚那位姑娘是王爷的心上人!”
守卫:“哦~~原来是这样!”
头头:“哦什么哦,还不赶快归队,什么话明天再说!”
守卫:……
在客房中,夏侯瑾轩将经微平稳地放在床上后,特地打了一盆水给她擦了擦脸,去去酒气,刚要起身离开,却被她反手拉住。
有些人,睡熟了总会喊别人的名字,就冲她刚才在屋檐上说的那么些话,夏侯瑾轩不想多留一刻。
就在他想要挣脱她的手时,经微翻了一个身子,在恍恍惚惚中,喊了一声:“夏侯瑾轩。”
没错,他亲耳听到,不是夏侯惇渊,是夏侯瑾轩。
“你喊的是夏侯瑾轩,不是夏侯惇渊,是吗,经微!”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若不是经微早已睡熟,他这兴奋劲儿在一时之间许时下不来,他深吸了几口气以此来平缓激动的心情,继而,随手找了一小板凳,由着她握着他的手,就坐在她的床边,守着她。
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到熟睡的经微,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这是,被她强吻后,毫无还手之力,竟还因此,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