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
还没进府门,经微就赤脚跑了过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根,这么也不肯放手。
千斤匆忙赶来,手上还端着药碗,瞧见自家王爷回来,没有再跟过来,只挠了挠头,假意走开。
“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
按千斤当时所说,这种强度的安眠药粉总得睡上几日,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他单手将她抱起,感受到她往他怀里钻了一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肯消停。
“他是不是死了?”她问。
毋庸置疑,这个他,指的是夏侯惇渊。
她虽然决绝,但对他的死,那种亲眼所见的痛感,无疑是最打击到她的。
夏侯瑾轩放轻声音,像是随口说起,语气又缓又慢,“恩,他死后,皇后也跟着自杀了!”
“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最后竟落得这番下场。”
在这之前,经微有很多个设想,不是她死,那便是他死,二虎相斗必有一伤,没有谁能逃出这该死的结局。
没想到,结局竟是她这位师姐一手促成。
经微实在不明白,她想要的都有了,为什么要亲手杀了他?
夏侯瑾轩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找了个厚垫子,以此,她能以舒服的姿势躺着。
桌上的药还有些发烫,想来是千斤半道折回,将它放下后离去,也算找了个偷懒的理儿。
“毕太医说,皇后怀有龙嗣,已快三月。她一心求死,救不回了,肚子里的孩子月头还小,随她去了……”
他轻叹,只觉得世事无常,若得龙嗣,何苦寻死。
经微听后,嘴角轻扬,半分苦涩,夹杂了一丝嘲讽,“没想到,我这位师姐,到最后竟也是栽在情爱之中。”
一个不相信情爱的人,成了情爱的牺牲品,计划来计划去,一个不小心,将自己也计划了进去。
深陷于此,才发现,早已无可救药。
“我这位师姐啊,自以为聪慧,被我夺去后位后,心生妒忌,从死神里要回自己的性命,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哼,也不知道孟江子算得夏侯惇渊为天晋正主,有没有算到,会有如此报应。”
她不知道此时是该笑还是该哭,命这种东西,分贵贱,可何时分过生死?
这么些年的折磨,到头来竹篮一场空,实在难受的紧。
可能是安眠药粉起了作用,话还没说完,经微竟睡去了,夏侯瑾轩放下手中的药,替她敛去挡在她眉头的一小根长发,拿去背后的那些高枕头,待她躺好,又坐了回去,安心守在她身旁。
她不知心中所谓,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有些东西,突然的失去,心底反而空落落的。
包括,仇恨。
估摸着亥时,夏侯宣瑞来找他,说是好些年没喝酒,经微的桃花醉到了开封的时候,不如趁她睡着,启上一瓶,一块尝尝。
他没有拒绝,知道他有话要说,不过找个由头罢了。
还未开席,他浅尝了两杯,这才有意无意地说起心中所想,“兄长,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乞丐被人在京都的最繁华的巷子口,又踢又打。回京都这些日子,不是饮酒谈天便是肆意逍遥,就连你假死后,我所做之事也不过是因为你,想着,兄长不在,我要守好天晋!”
“宣瑞,这些日子你做的很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他虚晃了两下手,要不是夏侯瑾轩扶着,早就摔了下去,“兄长,你不知道,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些,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在朝堂上的那些事儿,不过是为了百姓过得安稳。可现在,他们过得不安稳!”
许是因为醉了酒,说话断断续续的,东讲一句西讲一句,好在,他跟在夏侯瑾轩这么些年,讲的话虽乱麻一通,但还是能听懂的。
“坐在高位,常常身不由己,言行举止稍有不慎,就会落人花柄。朝堂之下群臣愿意听你,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每个决定背后,牵涉着百姓之事。这才是为君。”
夏侯瑾轩最不爱说些大道理,就是在带军时,也是无章法的乱来一通。
现在,他愿意和宣瑞这么多,无非是想助他一臂之力。
濂溪不知从哪来,等府中的那些暗卫察觉时,他已走到夏侯宣瑞身旁。
“人找到了?”夏侯瑾轩闷头一口,抬眼问道。
濂溪想与自家主子禀告,发现他已喝得烂醉,只好上前一步,恭敬道,“是,在太妃墓中。”
“哦?”他眉眼一挑,像是得了欢喜,“看样子,他在那儿等我呢!我去会会他,你留在这儿看好你家主子,哦,对了,朝中之事你也得上点心,有些事不能误了时候,千斤那儿有解酒药,自取即可!”
“是,属下明白!”没有一点耽搁,濂溪点头应下。
夏侯瑾轩看他这得劲样子,出奇地喜欢,“你主子若得你一点没良心,也不会偷喝经微的桃花醉!”
桃花醉他一直都注意着时候,生怕她偷喝,到时,一喝醉做出什么荒唐事。
算日子,虽然快近了,可还差些时候,他这王弟如此解释,他也不好拆穿,由他去了。
……
如濂溪所说,孟江子当真在此。
与之前的风光相对比,今日的他倒还有些潦草,瞧这意思,是专程在这儿等他。
“你来了!”
他依旧穿了一身长袍,长袍上的八卦五行加持,黑发长须,用一根金簪子束缚住,若不是早知他人,当觉得仙气绕身,恰似神仙。
夏侯瑾轩抿嘴一笑,满是得意,“怎么,国师换了个地方算天晋的命数,别的地方不行,非得在太妃的陵墓中?”
“王爷此言差矣,”他突然睁眼,一股生气不知从哪儿飘来,吹起了他的衣袍,“陛下乃是命中注定,王爷此番破坏命中之事,必然遭受反噬,孟某几次阻止,不成想,竟毁在王爷手中。”
这话说的有意思,在边关的时候,那些大老爷们瞎扯,也没扯出这样混账话。
他鄙夷一笑,接着说道,“国师的意思是,是本王毁了天命,是本王杀了陛下?”
“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
都说坏事传千里,夏侯瑾轩可没听过,谣言传千里,这种混账事儿,不是他做的,他何必要承认。
只可惜,他不信,“不可能,他的命星…… ”
“你自以为是仙人,算得几次便觉得自己是天命,天命即是传达天之旨意。不惜扶持无辜孩童上位,称他是失踪的皇子,上天指明,此人是天之骄子,”一句句话,若不是真实存在,他都觉得荒唐至极,“孟国师,这就是你说的天命?”
“胡说!”他眉眼中空生怒气,眼神凌厉,恨不得动手杀了他。
只可惜,夏侯瑾轩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在他入宫的那刻,千斤就已带人,将花婷阁一锅端了去。
这招虽然冒险,但结果,让人很是满意。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随你!”
他没有再解释,有些人心中的执念早与左心连成一块,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去相信。
如此,甚好,他不想解释,由得他去,他想如何便如何,只要别逃离他的视线就好。
“王爷,就这样放过他?”千斤迎了上来,他在外头没听到任何动静,想来,应是如此。
夏侯瑾轩没有刻意回答,将手被在身后,无奈一叹,“由他去吧,别让他离开便是。”
“是。”
千斤本想劝上两句,毕竟,来之前,林信松可说了,替他多折磨他一分,也算报了这么多年来的恨意。
既然,自家王爷不在意,他也没什么好坚持的。
他算的天命都输了,他一人在陵墓,还能活多久?
“千斤,回去的时候点些好菜,喜欢吃什么便和林伯说,让他烧一整桌子,就当庆祝!”
上马后,夏侯瑾轩刚还蹙起成褶皱的眉头突然一舒,像是想什么趣事儿,心里头高兴,便什么也不管了。
千斤点头,立刻骑马追了上去,“王爷这是为经姑娘打算吧,爷放心便是,千斤跟在经姑娘身边这么久,她想吃什么,我都知道,让林管家多做就是了!”
“瞧你这小样,罢了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没有反驳,被人窥探了心事,便没什么好交代的了,”对了,到那时,她能醒吗?”
“不碍事,药效没过,我也能让她醒来!”
“你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