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都的花灯会从傍晚开始,除了夜市会通宵营业,其他的商铺都会关门歇业。让殷颜感触最深的,是这里的人们对传统节日的重视。
听梨娘说,在临都,一年四季都有节日。除了殷颜从小就知道的春节,清明节,端午节,七夕节,中秋节和国庆节之外,还有一些政治性的节日。几乎每一个节日,都有特定的主题和内涵。
殷颜招呼大家一起吃了团圆饭,又给阮唐他们发了红包,殷氏看她如此大方,在一旁十分不满,觉得殷颜花钱大手大脚,守不住财。
因为是过节,殷颜也不想跟她计较,待会还要去花灯会,不能破坏了自己的心情。并且,八月十五是临都上新酒的日子,各大酒楼都会在花灯会上支起小摊,放上自家的新酒让人品尝。
喝过酒的人,觉得哪家酒好,就在摊上拿走写有酒名的小木牌,投进专门设置的箱子里,中秋节之后,再由酒会的人数牌子,最后选出最受欢迎的新酒。
殷颜因为得到了于紫意的推荐,也可以参加这次新酒的品选。只是选什么酒去参加评选,倒让她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
由于卖的是调制酒,若是用了其它酒楼的新酒,并不能算是自己的新酒。为此,殷颜这次的酒没有用从酒楼取的酒。
酒铺没有酿酒权,无法用酒曲酿酒,但是有的果酒是可以通过自然发酵制成的。当时黄柑酒殷颜没有选择用这种方法,就是想到了中秋上新酒的事。
秋节水果众多,所以果酒也很多。除了有葡萄酒,还有荔枝酒,梨酒。品种之多,让殷颜很有压力。
选来选去,最后定下做石榴酒。在临都,人们会在中秋拜月祈愿,女子祈盼貌似嫦娥,男子多祈盼早步蟾宫。而石榴本身就寓意着红红火火,旺桃花,倒是十分应景。
为了酿好这石榴酒,殷颜做了不少准备。但失败了很多次,还有几次因为比例做的不好,喝的又拉肚子又呕吐,最后才终于成功。
石榴酒味道清淡,微酸微涩,为了适应不同人的口味,殷颜搭配了不同的果汁果酒混合。倒入白瓷杯中时,十分好看。
等到花灯会开始时,天色已经黑了。城中的主街道亮起了各种花灯,沿路行人如织,热闹非凡。殷颜摆好小摊,将酒壶酒杯放好,李文就让殷颜她们去看花灯,自己看着小摊就可以了。
殷颜知道他不喜热闹,就给他放了些月团,自己拉着黄莺和梨娘去祈愿求签。
求签的地方在月老庙,花辞树带殷颜来过。今日里面挤满了人,大都是姑娘。
三人挤到挂着签文的架子旁边,摘了签子,排队等着解卦。有抽到满意签文的,笑着走了出去,也有不满意的,脸上愁云惨淡,让殷颜有些紧张。
轮到殷颜的时候,解签的先生看了一眼殷颜,似有些疑惑,之后才接过她的签文,念道“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请问先生,这支签是什么意思?”
“姑娘可是想问姻缘?”
“是,还请先生指点。”
解签文的人摸了摸胡子,叹口气“姑娘若是问姻缘,怕是不太妙啊。此签乃是下下签,预示姑娘的感情会遭遇困难和考验,两人还可能因此而分开。刚看姑娘的面相,似乎不是属于这里的人,真是和心爱之人分开的话,怕会是再无法见面。”
话说完,发现殷颜神情恍惚,心中不忍,又继续说道“不过,此签也不是无解。姑娘若能坚定信内心,倒也能修成正果。”
殷颜回过神来,将签文收好,向解签先生道了谢,就拉着梨娘她们出了月老庙。
黄莺担心殷颜多想,就安慰她“殷姐姐不必在意,不过是一支签文而已,依照殷姐姐的性格,哪会有什么难事?”
“这话倒是有理,算了,不想它。走,我带你们两个去happy,去shopping。”
梨娘和黄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殷颜拉着往夜市奔去。
再回到小摊时,三个人拎着满满当当几大包东西,个个心满意足的样子。殷颜心想着,不管在哪个时候,购物还都能让女人觉得快乐。
李文还坐在小摊边,只不过,旁边多了两个人,应香香和范轲。
不用想,应香香是来找李文的,而范轲肯定是跟着应香香来的。
见到殷颜她们回来,李文和应香香眼神躲闪,让她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又不好开口问。
好在范轲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对黄莺态度好了很多,让大家都很奇怪。
殷颜忍不住调侃了范轲两句,没想到,他竟没有还嘴,这有点不像他,就更加肯定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于是,她把给李文送的东西拿出来,假装问他“我们出去玩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没有,一切正常,新酒很受欢迎。”
“真的吗?”
李文依旧面不改色“很多人都拿了酒牌。”
“好吧。”殷颜知道可能问不出来时候,干脆放弃了,转而去问应香香。
应香香就没有李文那么淡定,明显有些慌张,但还是坚持说没有事。
倒是范轲这个急性子忍不住了,对他们说“你们干什么,这种事能隐瞒多久。真要为殷颜好,就更应该告诉她。哎呀,我来说,范姝瑶和花辞树今晚订亲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可他们不是真的呀,到时候趁着范家的亲戚出来反对时,再自然的结束这件事。”
范轲摇摇头“怕是不会如你所愿了,我才听说原来花辞树竟是秦廉大人的亲儿子,如今已经是新的临都侯。你说范家那边亲戚反对,不过是因为花辞树只是个教坊老板,身份不合适。可现在看来,怕是没有理由反对,说不定还会竭力促成他们。”
殷颜听完脑袋“嗡”的一声响,周围的一切声音突然就消失了,她能感觉到他们在自己身边走动,能看到李文他们关切的眼神,能看到范轲正在讲述,但就是无法动弹。
“你的意思,他们今晚会真的订亲?”殷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应该是这样。虽然不清楚你和花辞树之间是怎么回事,但看样子,他没有告诉你实话。”
梨娘察觉到殷颜神情有些不对,忙拉着她到一边坐下,询问她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要去范府。”殷颜目光坚定,精神也恢复过来“不管是怎么回事,我都要去看看,就算是被人骗了,也要问个明明白白。”
她现在的状态,大家都不放心,便都要求和她一起去。可是殷颜却摇摇头,“不用,我自己的事情,就让我自己解决。”
范轲让马夫把马车牵过来,让他送殷颜去范姝瑶家,之后就在外面等着,把她接回来。
待殷颜上了马车离开后,几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文想了想,对他们说“我去找聂公子,或许他能帮上忙。”
范轲也表示同意“是个好办法,只是听说聂时卿今日未去范家,李先生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说来也巧,我还真看见他走过去了,没猜错的话,应该在明月桥那里。”
事实上,李文猜的没错,聂时卿确实在明月桥那里,他和于紫意约在这里见面。
因为那副牡丹图,木员外十分满意,对于紫意的才华更是赞不绝口,看到她的美貌,就动了些心思,想让她跟着自己。
于紫意自然是不同意,可没想到木员外知道了她对聂时卿的心意,便以帮聂时卿拿回和乐楼为交换条件。
先前聂时卿觉得和乐楼是在自己掌控之中,可现在他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酒会的人基本上都只认聂东来,长此下去,他会被慢慢挤出去。
要想完全拿回酒楼,还是要木员外他们的支持。
这一点,于紫意在听木员外说了之后,就完全明白了。
可是,她不甘心。今夜,她想借此机会,跟聂时卿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之前一直不敢说不敢问,怕两个人会因此疏远,现在,好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站在桥的一边,看到聂时卿从另一头缓缓走上来,心砰砰乱跳,眼看着他就要走过来,赶紧让自己镇定下来,笑着迎上去,刚准备开口。
却听见李文边跑边朝他喊“聂公子,不好了,殷掌柜有麻烦了。”
聂时卿听到后,迅速回头,下了桥朝李文走去。
于紫意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凄凉,她在桥上伫立良久,这才转身离开。
纱裙拖过石板桥的桥面,留下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