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瑞芳却早就陷入自己的世界，不停的喃喃呓语，说的是方言，在场的人都不是很听得清。
慕凝轻轻抿唇：“……阿姨，你先听我解释，王姬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你放心，警察一定会查清楚的……”
窦瑞芳尖锐道：“休想狡辩！就是你！就是你！我可怜的女儿……你给我过来！到我这里来！”
她声音凄惨的让人后背发凉，那边心理学家对姬宏挥手，轻声道：“现在被害人家属情绪非常的不稳定，嫌疑人过去，可能受到攻击……”
慕凝看着满脸挂着泪水的窦瑞芳，轻轻咬唇，上前一步，却被姬宏一把拉住了，板着棺材脸看着慕凝：“不要命了？”
“……”慕凝有些无奈“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我不过去，她跳下去，要么我过去，还有一线生机。”
这里实在太危险了，窦瑞芳轻轻往后一扬就会掉下去，摔成血肉模糊的一滩肉泥。
怕肯定是怕的。
慕凝轻轻吸气。
窦瑞芳掉下去会摔死，她被窦瑞芳推下去也会被摔死。其实她没有多少把握，但是不得不这样做。
慕凝慢慢的迈出第一步，窦瑞芳血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让慕凝想起啖人血肉的恶魔。
而此时此刻的直播间，弹幕几乎都是——让她去死，把她推下去的言论。
网民们像是疯了一样，每一个都觉得自己是正义小卫士，他们并不是在用恶意去逼死一个小姑娘，而是在为逝者讨回公道，看着慕凝一步一步上前，甚至兴奋的身体颤栗，心底最深的恶意全部疯狂涌出，无不迫切的希望她被窦瑞芳推下楼去，摔得支离破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死去的王姬讨回公道。
或许在他们幡然醒悟的时候也会觉得这样的自己未免太可怕了，但是此时此刻，看着直播的人，都是兴奋的。
他们兴奋的看着一个人从活着到死亡的全过程。
慕凝看不上网上的弹幕，但是姬宏和沈昊能看见，两个人的眉头都皱的很紧，沈昊不可置信道：“他们都疯了吗？”
姬宏冷冷道：“有人在操作，操纵这人们的情绪，不停的煽动，不停的添火加0柴。让网警侦查ID、”
沈昊应了声是，赶紧吩咐，与此同时接到了一条消息，他瞳孔微缩：“队长李平说的话已经查实，在他所说的那台电脑里面确实有他和慕凝的聊天记录，详细的记录了慕凝的要求和两人定的价格。”
姬宏接过来看了一眼，心头微怔：“没问题？”
沈昊轻轻摇头：“网警那边已经查实，确认过没有问题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这就说明，慕凝真的是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她不仅收买了李平奸杀王姬，还骗了所有人。
姬宏看着那个正在接近窦瑞芳的小小身影，忽然耸然一惊：“……她过去是想要干什么？！她是想要……”
他话音还没有落，就见慕凝走到窦瑞芳的身边，而窦瑞芳一把抓住慕凝的手腕儿，眼睛忽然看向对面大楼，那一瞬间像是接收到什么指令一般，大声道：“你们警察包庇她，想让我女儿枉死，不好好查案，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既然你们不给我女儿报仇，那我就自己来！”
她说着，从衣袖里面抽出一把水果刀，锃亮的刀锋映出窦瑞芳癫狂的脸。她尖一声，拽着慕凝举刀削去。
慕凝吓了一跳，赶紧躲开，窦瑞芳的力气很大，慕凝被她死死地拽住一只手，竟然没有办法挣脱，短短的栏杆根本就挡不住什么，猛烈的一阵风吹过，混着淡淡的不知名花香，楼下是人山人海，都是围观的观众，他们似乎是在大叫，杀人偿命，似乎又是在叹息。
慕凝耳边几乎都是呼啸的风声，什么也听不清楚，她整个上半身都被窦瑞芳压制着推向栏杆之外，半个身体都选在空中，窦瑞芳持刀的手被慕凝两只手抓住。没有办法刺下来，就用全力将慕凝朝暗杆外挤，想要慕凝死无全尸。
慕凝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这么强烈的仇恨，眼前这个中年女儿咬着牙，赤红的眼，好像要将慕凝生吞活剥了才会甘心。
慕凝喘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眼看着窦瑞芳拿刀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也一点一点被朝外推，慕凝知道，在她身后是虚无高空，她甚至不敢去看，却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她不后悔。要是再有一次机会，她还是会来，她是医生，将生命放在最崇高的位置。
她忽然想起，凌滦煜曾说过：“你在我面前哭，我会心疼。但是在生死之际，哭泣是最没有用的行为，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的眼泪而怜惜你，所以，若是看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最重要的是坚持。”
若你已经筋疲力尽，就坚持到最后一口气，也要对方死在你前面。
慕凝深吸一口气：“阿姨，我真的没有杀害王姬，问心无愧，所以我不会死在你手里……”她说完，便松手，窦瑞芳手中的刀立刻钉入慕凝的肩胛骨，慕凝闷哼一声，趁着刀刃没有被拔出来的那一点时间，用尽全身力气将窦瑞芳往旁边一推，窦瑞芳被推开，但不知道怎么的，窦瑞芳没有抓住栏杆，而是整个人都翻出去，慕凝的瞳孔瞬间放大：“阿姨！”
窦瑞芳对她露出一个怨毒的冷笑，电光火石之间，她好似早就明白了今日自己的结局，于是那副癫狂的表情冷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一个笑容，像是在诅咒慕凝不得好死。
然而那终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警察的呼声和风声里，窦瑞芳像是一直折翼的鸟，从顶楼，摔了下去。
鲜血淋漓。
那一瞬间，慕凝觉得耳边放空，什么都听不见了，世界忽然从绚烂的彩色变成了黑白，远处的夕阳已经渐渐归于虚空，黑夜静静的笼罩而来，三十楼的距离那么长，长的仿佛是一辈子，又那么短，短到慕凝茫然的时间还没有结束，楼下已经传来了尖叫声。
慕凝知道窦瑞芳死了。
那么高的楼，可能连肢体都零落了。
警察立刻过来扶住慕凝，慕凝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血过多，站不稳了，差点也就栽了过去，姬宏骂骂咧咧道：“你他妈不要命了？！在这里晃什么晃！”
沈昊道：“她受伤了！医生赶紧过来处理一下。”
姬宏的眼神复杂的看着慕凝的伤口，道：“我去处理楼下的事情。”
沈昊道：“放心这里交给我。”
慕凝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眼前也渐渐看不清了，她茫然的眨眨眼睛，失血过多的眩晕实在是太重了，慕凝无力的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她还是死了……
慕凝心脏很疼，想要躲进凌滦煜的怀里逃避这一切，可是凌滦煜不在她身边，她现在是一个人。
雏鸟不可能一直藏在窝里，它总归要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弱肉强食的世界。
沈昊看着怀里的这个小姑娘，那双漂亮的眼睛大睁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让人莫名的心疼，最终她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
医院。
“。。放心，病人只是失血过多……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医生接受着各方面的问询，一个头两个大。
黎安志勉强的笑了一下：“多谢医生了，和安，你送医生出去一下。”
黎和安点点头。
卫清嘉趴在慕凝的床边哭：“……早知道我就不会让慕凝走的……呜呜呜，都是我不好。”
郭蕊垂头盖住眼睛里的泪光，摸了摸卫清嘉的头发，道：“谁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嘉嘉，你别哭了。”
左泽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知识看着病床上慕凝沉睡的侧脸。
他心里却洪水滔天。
凌滦煜呢？！那个被慕凝无条件相信的、爱护着她的男人呢？！慕凝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呢？！
如果他就是这样保护慕凝的……那么慕凝继续留在他身边还有什么意义？！他根本就不配！
左泽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很紧，最终他害怕自己情绪失去控制，淡淡道：“我出去一下。”
卫清嘉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泽哥，你到哪里去啊？”
“出去透透气。”
黎安轻声叹气：“你们也别担心了，我们会在这里守着的，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卫清嘉不肯，但是医生说了现在慕凝很需要静养，人太多了不好，最终还是被郭蕊拉走了。
舒玉带着黎菡雅走进来，讥嘲道：“黎安志，你认得好女儿啊……这才多久就闯出这么大的祸事！买凶杀人……真亏得她做的出来！”
黎安志冷冷道：“小凝不是那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