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沈汐瞥到了顾九丞正揶揄地望着自己,那人倒是爱看戏。她勾了勾嘴角,放下酒杯道:“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手段,若是永乔你到了大理寺狱里……”
“小妹醉了。”沈博抢白道,再让她说下去,她又要给孙光难堪。沈汐轻笑了一声,住了嘴,支棱着脑袋,淡淡地看着满桌的菜肴。
“醉了?我看沈少卿清醒得很。”孙光冷笑道。
沈汐头也不抬地把玩着那只玛瑙杯,又道:“如今太子在东宫闭门思过,永乔你也不去陪着?不然怎么显得你情深意重呢?”
“你?!”孙光一下子被噎住了话,没想到沈汐突然调转话锋说到了太子,还是这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这事不仅仅是太子面上无光,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也在看孙家的笑话。
眼看着场面就要不好收拾了,叶临连忙起身,亲自为他们斟酒:“不可妄议太子,来来来,还是喝酒吧。”
这一场宴席自从孙光来了之后就注定热闹不起来了,叶临也是暗自叫苦不迭,后悔不已,几个人在兴致寥寥中散了场。
顾九丞倒是没什么所谓,乐得自在地吃了一顿饭,不过他倒是也好奇,沈汐会怎么对付孙家。
昨晚果然下了些小雪,不过刚落地就化了,对今日的狩猎也没什么影响。
金吾卫早已驻守在山林间,卫士举着旌旗几步一岗。皇帝还没到,沈博先行骑着马带人巡视猎场,当地督办狩猎事宜的官员跟在游容身后道:“按照礼制,四面围合,东面开了一处。”
沈博点点头:“嗯,野兽驱过了吗?”依照三驱礼,除了网开一面之外,还要三度驱兽,为的是防止滥杀多杀,可是若真的把走兽都驱赶走了,那对着空空荡荡的林子打猎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当地官员向来都要花些心思,做到如何既能遵从三驱礼又能让皇帝尽兴。
那官员像是个老练的,忙道:“已经驱过了,请将军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只候陛下临幸了。”其实这些事情沈博也不怎么担心,但凡有些经验的人都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
沈博又转头对一名副将问道:“陛下从行宫起驾了吗?”
“御驾已经快到了。”说话的是一个威武的中年汉子,他又道,“将军还是先行过去吧,这里有我盯着。”
“也好,我是该去接驾了,等下多派几个人跟着晋安公主。”沈博又嘱咐道。在游容眼里,晋安还只是个小孩子,这骑着马满山林的乱跑,他终归是不太放心。
天气寒冷,冬风刺骨,可是这丝毫未能捍动皇家冬猎的兴致,几乎每代帝王都有冬日狩猎的爱好。夏季酷热,为了避暑顾昶也不太爱走动,仲冬过后,能在政务之余出来畋游几日,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皇帝所用的御马配着金络头,攀胸腹带上坠着流苏红缨,那骏马的额前和两颊上覆着金杏叶,神采奕奕。“世辉啊,朕有好几年没与你打猎了。”
皇帝用马鞭指着前方道。这几年孙世辉一直驻守在边关,之后又在河南道平定叛乱,现在那边事情了了,也该让他回都城了。
孙世辉长得很魁梧,武将出身的他一脸凶悍之气,不怒自威,但在皇帝面前,他分外恭敬,道:“臣虽然常年在外,但心中一刻不敢忘记陛下皇恩,只得兢兢业业报效陛下。”
皇帝摆摆手道:“你我在外是君臣,于内就是一家人,这种话在这里就不必说了罢。”孙世辉在地方上的那些事情,皇帝不是没有耳闻,也有不少官员弹劾孙世辉居功自傲,可是孙家战功赫赫,之前又有兵权,所以只要孙世辉不过界懂得收敛,李晔不想在那些小事上跟孙世辉计较。
“多谢陛下天恩。”孙世辉说着就要下马跪谢,可是被皇帝拦住了:“罢了罢了,这上上下下的也麻烦,你的心意朕知道。”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孙世辉就止住了动作。“如今六合大同,民生富足,这都是陛下的功劳。”孙世辉又道。
“就是有你们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在,朕才能垂拱而治,啊,你说是不是?”皇帝笑着问道。
“臣就是一个粗人武夫,只懂得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朝中的事情还是要仰仗太子和诸位臣工。”孙世辉试探道。太子事发的时候,他还没回京,现在这事情也已经过去一阵子了,不知道皇帝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皇帝扬声道:“太子?”其实他丝毫不意外孙世辉会提起太子,毕竟太子是孙世辉的亲外甥,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过问。
孙世辉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迟疑道:“太子还年轻,有时候做事情难免欠思量。”这次太子确实是太莽撞了,不过太子已经被训斥惩罚了,早些日子他还以为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可是后来皇帝又下敕书让信王也留在都城共同理政,这让孙世辉心中不太安定。
顾昶没再说太子的事情,反而一扬马鞭,道:“今日朕要跟世辉你比上一比了,看谁猎得多。”
眼见皇帝现在不愿提起太子的事情,孙世辉也不好再多话,只好道:“陛下天威,飞禽走兽无不臣服。”
顾九丞追着一头公鹿钻进了一片小林子里,身后的护卫已经被他远远地甩了后面,顾九丞四下环顾,这一片草木颇深,乍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那头鹿的踪迹。
突然西南方的一点响动引起了顾九丞的注意,他定睛仔细观望,然后拿起挂在马侧的长弓。他左手持弓,右手挽弦,箭在弦上,弓身与弓弦都绷得紧紧的,如同满月般,一瞬间,顾九丞松开手指,羽箭飞身而出,很快前方就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顾九丞刚刚放下举着的长弓,还未上前查看被射中的猎物,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耳熟的笑声,他转头一看,果然就看到沈汐骑着马出现在他马后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