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那样的地方动手。
沈汐说话间语气平常，可阿碧跟着她多年，自是能听出内含着的薄怒，且阿碧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所以也不为自己辩解，只道：“近日进城的商队颇多，官道上根本走不快，所以他们才走了小路。是奴无能。”
阿碧心中有些懊悔，他在沈汐手下多年，甚少出错，可如今一铸便是个大错，沈汐本想借此事扳倒信王，可眼下怕是要被耽搁了。
屋内的烛火光并不亮，明明暗暗地映在沈汐的脸上。她的目光在阿碧身上停留片刻，道：“明日你亲自去询问一番，若真是土匪也就罢了，但若本就是有心人取走的……”
几匹马在市中也值些钱，若真是强盗为了求财，又怎会白白将它们射伤？沈汐勾了勾唇角，如果真是有人算计了她，那人定是事先已知晓此事，这才做下准备。
“会不会是信王？他怕尹嗣年的事情败露就会牵连到他。”阿碧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否还要再派人去楚州？”
今日之事若真是信王所为，那沈汐再遣人去探访，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倘若那拨歹人与信王无关，但此前派出去的人在楚州打探多日，或许已有了打草惊蛇之举，如今再派人去实在是不妥。
“不必了，楚州的事情先放下，去查查那伙抢劫越货的是什么人，若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立即来报。”
阿碧应了一声，犹豫再三，还是道：“奴办事不力，小姐责罚便是。”
沈汐也没有看他，径自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氅，转身走回了屏风内，道：“将功抵过吧。”
相处许久，沈汐知道顾九丞晚上的睡姿极安稳，所以当她感觉到身边空空时，很快就醒了过来。她还未来得及下榻寻看，顾九丞便回来了。见沈汐也醒了，他坐回榻上，揉了揉眉心，道：“吵醒你了。”
沈汐半撑起身子，歪着头望着他，道：“睡不好么？”
“没有，只是口渴了，去喝水。”大约是觉得有些热，顾九丞随手扯了扯衣领，正打算重新躺下。沈汐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她从后头环住顾九丞的腰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也渴了。”
顾九丞用手肘抵住了沈汐的胸口，偏过头道：“渴了就去喝水。”
沈汐一笑，愈发觉得顾九丞可爱起来。想起那日在横街时顾九丞的失态，她将顾九丞朝自己一揽，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距离太近，顾九丞甚至能看清沈汐浓密纤长的眼睫随着她的说话而细微地颤动着，他轻声嗯了一声。
“听说信王上奏宅家，请旨将傅绍秋及其他三名进士科出身的地方官吏迁任回京。”
顾九丞并没有睡着，此话一出，他心中瞬间清明过来。他慢慢睁开眼，道：“是吗？宅家怎么说？”沈汐知道他曾经意图提拔傅绍秋，因此若他对此事表现得毫不关心，反而太奇怪。
“傅绍秋当初能进东宫是宅家着人选的，后来顾渂出事也与他不相干，所以宅家便允了。信王这次真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我也是晚些时候才知道的。”
顾九丞的眼神有些讶异，又微微露出些思索的表情，像是也不明白为何信王此次突然意欲提拔傅绍秋等人。沈汐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问道：“信王此行跟你不相干吧？”
他轻笑了一声，道：“他凭什么会听我的？”
沈汐深深地望着顾九丞，像是要将他裹进眼睛里去，最后还是笑了笑，像是表示赞同。她伸手拥住顾九丞，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的怀疑不错。楚州之事本已查得差不多了，只是办事的那几人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意外，所带的消息证据全部被匪人所劫。”
顾九丞立即从沈汐的颈边抬起头，道：“这发生在何地？可抓到了那些匪徒？”
沈汐无奈地笑了笑，道：“就在京城二十里外的地方，应该是土匪劫财所为。虽然现在还未将他们抓拿归案，但我已经立即着人去查办了，想必很快会有结果。”
顾九丞似乎是略带失望地叹了声气，沈汐重新拥住他，在他耳边道：“我这么喜欢你，你只要把一切交给我即可，别的你不必担心。”她语气缱绻，可望向帷幔的目光却有些深沉，她垂眸看了眼顾九丞，又道：“今夜你累了，睡吧。”
看着皇帝心满意足地服下金丹，杨海欲言又止。眼下皇帝的身子已是不能与往昔相比了，这丹药现在吃了也不见得会有裨益，皇后也曾旁敲侧击地提过，劝皇帝不如等龙体大安了再接着服用也不迟，可皇帝就是放不下。
伺候完皇帝用丹，杨海正想服侍他午歇，可皇帝却摇了摇头，道：“还不乏，你将这几日的奏折拿过来给我瞧瞧。”
杨海将一小叠奏折送到皇帝榻侧，道：“这些奏本沈小姐都已做了批注，只待宅家看过便可。”他说着将一本翻开的奏折递给皇帝，笑道：“老奴还记得在沈小姐小时候，宅家还亲自为她选过字帖。”
“她那时太顽劣，若肯认真临摹朕为她挑的那些碑帖，她的字何止是要再好看上两三分。”顾昶一目十行地看下去，随口说道。
杨海应和道：“这字好不好看不打紧，能写出一笔辅国良策那便够了。老奴听说如今信王殿下也常有见地，还有些大臣在暗中都会先请示信王殿下的意下。”
顾昶从奏折中抬起眼睛，淡淡地道：“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宅家圣明，老奴不敢妄议朝政。宅家是天子，自有神明庇佑，只是先前宫变仍历历在目，沈小姐虽常侍左右，可她终究……”杨海恭敬地低下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今朝中重立东宫之说不绝于耳，信王向来又颇有声誉，而他想着太子之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几十年的主仆默契，有些话也不必全部宣之于口，顾昶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