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胆起来。
看着两个孩子走远,沈博才叹了声气,道:“你倒是还有这闲情在这里射箭。你可知道,信王在皇帝面前狠狠地参了你一本,说你在闹市纵马,把人踩得不轻,皇帝很是不悦。你说你,怎么还被人翻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次的事情怕是难以轻易地过去。”
沈汐拣起方才的那张稍弓,唇角浮上冷笑:“信王。”她指尖的箭尾应声呼啸而出,指向箭靶正中。她的气力要比沈鸣大上许多,羽箭钉入箭靶时铮铮有声。
“青龙寺之事实在奇怪,就像是冲着你来的,会不会就是信王一手策划?”沈汐虽不算检点,但她极易生厌又不喜欢勉强,沈博明白强占庶人绝不是沈汐的作风。只是为何信王突然在此时发难?沈家甚至在之前还对他表示过亲近之意,照理说他不该现在就与沈家闹翻。
射完一箭,沈汐又取过一支羽箭,再次搭弓,道:“当初我让蓝双走时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倒让别人钻了空子。”箭簇以同样的方式正中箭靶,尾上的白羽还在晃动。先前从楚州回来的人马被劫,有关尹嗣年挪用义仓之事不得不暂缓,如今信王又跟她过不去,这么看来,倒像是顾沣预谋已久。
“如今也找不到他,可已经有不少人相信是你将他藏了起来。”沈博道。
沈汐目中冰冷,可唇边却仍有笑意:“阿兄,外面传的该是蓝双已死在我手下了吧。”
沈博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也派人去找了,但就算连同阿碧的人,依旧还是一无所获。若此事真是针对你的,恐怕那蓝双不会轻易现身了。”
蓝家人所述并非全假,现在所知,他们确实试过报官,也确实是无人理会,而他们也曾来过沈府,但是蓝双只在沈汐的外宅住过,因此府中家丁自然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姓蓝的人,只打发了他们了事。现在既然是信王主管此事,他又是那种态度,沈博想见蓝良等人也难。
“还有,皇后她……”那日是顾泓的忌日,对游舒而言意义重大,可就在那样的日子和场合,游舒维护宠爱多年的沈汐却闹出这样的事情。
沈汐射完最后一箭,慢慢放下手,道:“是我对不起她。”此次算计她的人不可谓不高明,沈汐的眼底褪去愧疚,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浮起的狠厉。
从身接调令至到达京城,傅绍秋始终满腹疑惑,他原以为自己的余生都将在嶲州度过,又怎知这一纸调令将自己再次召回京城。可最让傅绍秋不解的却是眼前的这个人,洵王顾九丞。
其实他一直对洵王心怀感激,谢他对自己母亲的关照,也谢他当初的临别之送,可如今细想起来,这一切却又有些不寻常。
顾九丞对傅绍秋的满目疑惑恍若不察,微笑道:“当初信王遇刺之事与你并不相干,我早就说过,以明之的才能,重返京城只是迟早的事。”
傅绍秋离京不足一年,顾九丞的容貌身形自然也说不上有变化,他的神态语气依旧,可傅绍秋却觉得眼前的洵王较之从前分明有了些不一样。傅绍秋走时顾九丞尚且默默无闻,但待他再次回到京城时,洵王已是今非昔比。傅绍秋不知今日顾九丞见他是为何事,只回道:“幸得殿下吉言。”
“你母亲可还好?”
“不敢劳殿下挂心,只是路途劳顿,下官的母亲在路上病了一场,抵达京城后,又休整了几日,如今已经无碍了。”
顾九丞笑了笑,道:“如此甚好。”
若只是为了寒暄几句,洵王大可不必让自己到他这别苑里来,傅绍秋抱手一揖,问道:“恕下官冒昧,不知殿下今日拨冗召见,有何示下?”既然傅绍秋开门见山,顾九丞也不再应酬,道:“你可知你为何会被调回京城?”
傅绍秋迟疑道:“这是信王殿下的意思。”信王虽见了他们几名调任京城的官员,可不过说了些勉励之语,这并不能解开他心中的疑问。他曾是顾渂的下属,傅绍秋不明白为何信王会突然提拔他。
“他提拔你,却不用你,你可知是何缘故?”
莫不成信王仍在为之前遇刺之事疑他?不过这只是傅绍秋心中的猜测,面对顾九丞,他仍作不解道:“下官不知,望殿下赐教。”
顾九丞身侧摆着几枝修剪过的木兰,红白相映的花朵开得正好。男子侍弄鲜花未免显得有几分女气,可那木兰放在顾九丞身边,却将他衬托得愈发温和近人。
“你从前是废太子的人,他自然不放心你。至于他出面提议调你回京,那是我向他提议的。”
这话让傅绍秋十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此事居然与洵王有关系。顾九丞见他惊讶的神情,微笑道:“我欣赏明之已久,当初若你仍在东宫辅佐,也许顾渂也不会落得那样一个凄惨下场。”
傅绍秋并非是愚钝之人,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很快就明白了:昔日清闲的洵王也已决意参与。傅绍秋感念洵王暗中相助,可东宫之争凶险无比,自己尚且不了解洵王,贸然投靠实在草率。他起身行了一礼,道:“下官谢殿下提携,但……”
像是早已料到傅绍秋不会立即站在自己这边,顾九丞抬手止住了他的声音,又道:“还有一事,我要告诉你。”
“孙纪……”
傅绍秋猛然抬起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再次微微低下头去。顾九丞像是十分满意他的反应,道:“孙纪虽被流放,但我已吩咐人照看着他。今年是不行了,明年吧,等到明年这时候,我就派人将他暗中接回,只要他肯隐姓埋名远离长安,这辈子便也无忧了。”
若方才顾九丞的话只是让他惊讶,那关于孙纪的事更是让傅绍秋震动。孙氏父子谋逆,按律孙纪也该获罪斩首,可他却只是流放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