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又听说那男子长得很是漂亮,这样的人被送到沈汐那里,总不见得是去当杂役的,况且沈汐手段狠辣,若说是她将人折磨致死,毁尸灭迹,也并不稀奇。这一时间更是流言漫天。
顾昶案前已收到了好几份弹劾沈汐的奏章,虽然皇后在那日已是颜面大失,可顾昶却还是顾及皇后,在尚未找到蓝双之前,并未批复那些奏章。
沈汐出事对信王来讲无异于是意外之喜,沈汐虽行事张扬,可若是想找到几件能扳倒她的错处,却也不易,更何况沈汐手握实权,敢得罪她的人没有几个。
但是眼下却不同了,事发那日当着数百人的面,就算皇后为保沈汐而将此事强压下去,但也难堵悠悠众口。更何况那天皇后厉言斥责了她,可见是动了大怒,这些年来,从未见过她这么对沈汐说话。
可皇后总归是疼爱沈汐,若是有私心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此让沈汐躲了过去,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天降良机?因此信王也没怎么费力去找蓝双,不过就是闹出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动静给人看罢了。
一听说蓝双仍旧尚未找到,游舒虽端庄依旧,可神色一黯再黯,便是宝髻上的翡翠翘簪也难掩她眉间的失望,若是能找到那蓝家的孩子,此事也许尚有转机,可如今却遍寻不到那人。
游舒深知沈汐并非是定性之人,难道她就这么喜欢蓝双?强占良家子已是不堪。游舒闭了闭眼睛,道:“这些年是妾身太纵着沈汐了,还请宅家一并责罚。”
顾昶身子不好,并未起身,他向皇后伸出手,道:“那人不是还没找到吗?就算真找不到了,朕自会惩罚沈汐,但也与你不相干。”
信王抬头看了眼皇后,道:“臣会再派人去寻找蓝双。沈侍郎身居高位,想必也不会过于纠缠蓝双,大约是他自己出城了也未可知。”
游舒勉强笑了笑,对信王道:“你不必宽慰我,下面行事也不用顾忌我的面子,该如何便如何吧。”
“臣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是游舒听不得的了,她便道:“信王请讲。”
信王试探过帝后的神色,道:“沈汐虽偶有行事专断之嫌,但她军谋方略兼备,绰有心术,任同平章事也在情理之中。可她在外实在太过跋扈,这几日底下人在查访中,臣还得知沈汐自东都回京那日当街纵马,将一老汉踢翻在地,那老汉如今还起不了身呢,听说已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此事如今已在坊间流传,而相类似的事情也许早已有过多次,只是无人敢提罢了。”
“臣奏禀此事并非是落井下石,只是若任由她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于朝于民都无益。”那老汉当日有没有伤到并不要紧,反正现在老汉就在自己手中,已是随意拿捏,叫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就算是叫到这殿上来,他也只会一口咬住沈汐。
沈汐这几年的名声毁誉参半,皇帝心中不可能不清楚,如今出了事,这般有才无德之人,若不严惩,岂能服众?
果然皇帝听闻此事,面色更加不悦。皇后又愧又怒,请罪道:“沈汐侵扰民生,耽狎声色,实在难堪重任,愧对朝堂。妾代沈汐向陛下谢罪,请陛下务必从重惩处。”
游舒心中既有对皇帝的歉意,又有对沈侯爷的愧疚,也许就是自己将沈汐宠坏了,若她当初能对她严厉些,便不会有今日这局面。
顾昶道:“朕知道了,皇后先起来吧。”杨海忙扶起皇后,道:“皇后虽忧心,也得注意身子。”
自沈鸣手下飞射而出的羽箭每发每中,虽不是每箭都正中箭靶红心,可也差得不远。沈颐站在一旁拍手叫好,而沈鸣则是一脸沉静,眉间有着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隐忧。
沈颐从沈鸣手中接过稍弓,试着挽弦,可那张弓本是给成年男子用的,连沈鸣用着都十分吃力,更何况沈颐身量还小,用尽全力只能堪堪将弓拉满。沈汐一笑,道:“等像你哥哥这般大时,大约能拉动此弓了。”沈颐却不服气,依然不肯松手,沈汐也不跟他争辩,只由着他去。
沈鸣看着一派闲适的沈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可他到底不过是个还不满十一岁的孩子,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沈汐又岂会看不出来,她道:“你有话要说?”
他本安静地站着,突如其来的问话反而让他有了一丝茫然:“小姑……”沈汐闭不外出已有数日之久,而往日里和蔼开朗的沈博近来也是满面愁绪,这种种不寻常让沈鸣觉得十分奇怪,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什么话想说便说罢,如此扭捏作甚?”
沈鸣微微发窘,开口问道:“小姑,近来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话他之前就想问,可又怕多嘴反而惹两位长辈烦心,便一直不敢言。
沈鸣小时候还活泼些,年纪越长便越沉静起来,倒与他父亲的性子有了五六成像,而在不远处拉弓的沈颐却浑然不觉,还在试着挽弦搭箭。
其实沈汐一直都觉得少年人还是活泼爱闹些的好,可看着跟沈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沈鸣,她还是笑了笑,道:“是出了点事。”
听了这话,沈鸣心中既有猜测被肯定的踏实,但更多的是紧张与忧虑。沈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点小事而已。”沈汐身上幽微的香气与沈鸣他们平日里熏衣物所用的沉水香并不完全相同,可混在他从容的语气之中,却让沈鸣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沈博回来时的神色却不如沈汐那般轻松。沈鸣带着弟弟回去之前,转头望了眼还在原地的两位,他虽生于安乐,可他却并不耽于自己显赫的家族身世。二叔的神情告诉他一定又出了事,但他无能为力,虽然才被沈汐安抚了几句,沈鸣却不得不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