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汐的发髻上簪了朵白菊,很是出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沐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以往乐游原是皇家重阳出行的不二之地,那里还修建着不少别致大气的亭子,以备天家临幸,不过自从大雁塔重新修葺之后,先帝明显更是中意位于城中的大慈恩寺。
从大雁塔上望去,长安风景尽收眼底,繁华的坊市,游人如织的街道,还有远处烟波浩渺的曲江池。虽然在大明宫的高阁上也能看到长安城的景象,但是两处风景大相径庭,各有妙处。
沐溪站在高高的塔上,心满意足地远眺着属于他的国度和城池。
他看着沈汐,说道:“沈汐,你看,这就是朕的长安。”沈汐身着朱色的七破长裙,高耸的峨髻上装饰着十二钿,一朵灿烂的金菊掩在发中,她的眉心贴着一枚珍珠,绘出花瓣的样子。
沐溪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转身道:“赐酒!”
内侍早已经备好了赏赐的酒品,随行的人员跪成一片,高呼万岁。
沈汐看着如此热闹的场景,心里却越发思念顾九丞。
而此时,大梁的边境却发生了暴乱。
沐泱联合契丹骚扰大梁边境,朱雀阁千里传来消息,让沈汐快点回去。
沈汐想了想,准备收拾细软,府内虽然有沐溪的眼线,但是她有把握可以在他们不知觉下带着小鱼儿离开。
星夜,一大一小离开府邸,只留下一封告别信……
自去岁以来,东北边境的契丹部落就时不时地在两国交界处进行小规模的进犯,倒也不是真打,只是打打秋风,抢掠一番,这让边关百姓苦不堪言,每每上报,朝廷也拿不准个主意。那些契丹人常常分批进攻,行动迅速,来得快去得也快,打家劫舍一番之后就走,常常这边军队刚刚集结,那边的契丹人就已经撤退了。
这日就是否要出兵攻打契丹部落一事,太子与信王又起了争执。太子一派认为,此事关朝廷颜面,不可放任契丹人为非作歹,应当立即出兵讨伐;信王这边却觉得穷寇莫追,况且出兵又要耗费军资军饷,实在是得不偿失。
思政殿内,太子与信王互不相让,尤其是信王,此次皇帝让他与太子一同留守都城监国,他气焰更盛,一点面子都不愿让给太子。
“事关国体,让那些个契丹人来来往往地打秋风,这让我朝颜面何存?”太子心中已经是十分不痛快,只觉得信王实在是过分,他才是当朝太子,可是这几天每每他下政令,信王总要出来指手画脚一番。
信王看着太子这副气得要跳脚的样子,心中格外满意,又道:“太子殿下,您可知这出兵是要有花费的,为了区区几个边民,就枉动国帑,这于大局有何意?依我看,让那些边民内迁即可,没东西可抢,那些契丹人自然就不会再来。”
太子冷笑了一声:“那不就是把国土让给契丹人肆虐?信王口气也太大了些吧?每一寸的国土都是先祖打下的,岂能随意退让?应该让平卢节度使立即出兵,征讨契丹,方可扬我国威,斩草除根。”
平卢节度使是什么人,信王太清楚了,韦蛟可是孙世辉的亲信部下,这太子是想方设法地给韦蛟挣军功啊。
“即便是要出兵,范阳及河东二镇的节度使也镇守东北,何必非要让平卢节度使去?这是国事,还请太子殿下以国家为重。”
知道信王这话是在说自己以权谋私,太子拂袖而起,脸上已经是掩不住的怒意:“韦蛟战功卓越,经验老道,难道不适合出征吗?”
“太子殿下息怒,此事关重大,不如等陛下回来再议。”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崔元徽这才不得不出面讲话。
太子瞥了一眼崔元徽,这只老狐狸,倒是谁也不肯得罪,生怕自己站错队就捞不到好处。他冷哼道:“宅家的御驾傍晚就到长安,一路舟车劳顿,难道还要因为这件事去烦扰宅家吗?”
信王又道:“崔公说得有理,不论是否派兵,兹事体大,应当禀明宅家,再作决断。”
几番下来,两方依旧是谁也不肯退让,现在又把皇帝搬了出来,太子不想再与他们多费口舌,一气之下,甩袖而去,先行出了思政殿。
信王看着太子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崔公您看,太子总是这样,听不得一点异见。”
崔元徽道:“几位殿下都还年轻,政见相左,争辩几句也是有的。”
信王当然也知道崔元徽是个官场不倒翁,想从他嘴里撬出点太子的不好来是不可能的,也就一笑了之。
傅绍秋紧跟在太子身后,现在太子余怒未消,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他索性就闭嘴不语。可是麻烦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开了,太子突然转头问道:“你认为该如何?”
傅绍秋稍作思量,开口道:“臣知晓殿下骁勇之心,也明白殿下是为了扬我国威,只是此事若交由陛下定夺,陛下必定会同意信王的意见。”皇帝对出兵一事向来谨慎,东北的事情,大体上来看只是小事,皇帝断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微乎其微的损失就贸然与契丹开战。
“哼,信王信王,我看你也不必在东宫当值了,就去信王府待着吧!”
傅绍秋暗暗叹了口气,这顿骂横竖是躲不开的。
沈汐刚回来,又随手把马鞭递给奴仆,“阿碧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那牵马的仆人答道。
“叫他去书房等我,我换身衣物,先去见兄长。”
室内的地龙烧得极暖,普通人进来怕是立即就要出汗,可饶是如此,沈建仍旧穿着身冬袍,正低着头在案几前看公文。
“兄长。”沈汐已经换下了刚才那身缺袴袍,重新换了件纯白的圆领襕袍。
沈建从公文折中抬起头来,道:“你回来了,此行可还好?”
“都好,兄长身子如何?”沈汐在沈建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看了几眼又重新放了回去。
沈建放下手里的公文,望着幼妹道:“我都是老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