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姐,怎么办啊?”周芸芸忐忑地看着我。
她年纪小,遇上这样的事情有些六神无主。我安抚了一下她:“你先回家,我去提醒薄易一下。”
“那……那三哥是道上的人,我和你一起去吧。”周芸芸皱着眉头,眼里担忧不已。
我轻轻拍了拍周芸芸道:“你别去。你帮不上忙,到时候真有什么事还得你帮我们报警。”
周芸芸拉着我,目光有些迟疑。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等她说话,就在离学校的下一站迅速下了车,我不管不顾地往回跑去。
等我气喘吁吁跑回校门口前的站点,薄易不见了,连三哥也不见了。
我环顾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匆匆忙忙,按部就班。可我内心的不安感却愈发浓烈。我找出手机给薄易打了个电话,可听筒的那面一片忙音。
我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我环顾四周,忽然有种无助的迷茫涌上了心头。
薄易你到底在哪里?
你干嘛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在担心你!
我又不放弃地给薄易继续发微信【你在哪里?】
【回微信啊!】
【你再不回微信,信不信我永远都不理你了!】
天色向晚,黯淡的光线渐渐笼罩这座城市,周遭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地点亮,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刚刚沸腾,而我却没了方向。试图碰碰运气。就在此时,手机“噗”震动了一下,我点开微信,是薄易,他终于回了我的微信。
【格子巷】
我忽然感到庆幸,像是黑夜里忽然有了一丝光亮,我一边暗自庆幸薄易没事,一边加快了脚步,匆匆往格子巷跑去。
学校旁边有几条小路,四通八达,几面都是一些待拆迁的烂尾房。承包商断了款项,这些房子拆了一半,无人问津,除了来往的学生会贪图方便往小路走,几乎无人经过。
格子巷就是其中最为偏僻的一个小巷,因为又小又窄,白天偶尔还有人经过,晚上几乎没人敢往那儿去。
趁着夜色,我战战兢兢地往里走,刚走两步,乱窜的老鼠就吓得我嗷嗷大叫。而风里摇曳的是影影绰绰的路灯光影。
我硬着头皮,又移动了几步喊道:“薄易,你……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我的声音,我只好鼓起勇气,继续往里走去,周遭没有什么光,除了我的脚步声,只听到老鼠在窸窸窣窣地吱吱叫。
显然,这里成为了老鼠聚会的盛宴。
“薄……薄易,你在哪里啊?出个声啊?你别吓我!”
我脚步愈发缓慢,直到踹到了一只不明物体,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有人在黑暗中骤然伸手扶住了我的手臂,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来人推到了烂尾楼里。
背靠在墙上,我这才借着破窗照进的月色看清面前的男人。
少年的深深眼眸如墨色的夜色深隽,我有千言万语压印在心头,那种又酸又暖的滋味让我百感交集,幸好薄易他没事。
我眸光里有盈盈闪亮,他却轻巧地笑了声:“你在担心我吗?”
我轻轻推了推他的前胸,紧皱眉头,满腹委屈:“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刚刚……不方便。”他低声解释道。
“怎么不方便了?你刚刚有被三……”
我的话还没说完整,就被他微凉的食指堵住了嘴。
他蹙蹙眉,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不再出声,此时,听到很多的脚步声朝着小巷逼近,老鼠显然被惊扰了,叫的更加欢闹。
“三……三哥,我……我就不进去了吧……”这声音明显是小结巴的。
“你怎么回事啊?结巴就算了,他妈的还胆小怕事!我他妈真是白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三哥怒骂道。
小结巴紧张解释道:“三……三哥,我是真怕老……老鼠。我……我小时候被老鼠咬过。”
“没用的东西!老鼠都怕!”
小结巴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小巷,三哥见小巷黑森森的,也有点畏怕,他让两个跟班小弟先进去探探路,两个小弟互相鼓了鼓劲走进了巷口。
巷子不过百米,我听见渐渐逼近的声音,紧张地滚了滚喉咙。
此时,我和薄易就躲在烂尾楼的一只大理石石柱背后,只要他们往烂尾楼里走,极有可能发现我们的身影。
两个小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这下,整条小巷的飞虫乱窜,而老鼠显然也不喜欢这些不速之客,齐齐从屋檐上跃来跃去,天花板咯吱咯吱地乱响。
我有点害怕地靠着薄易的胸膛更紧了,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揽住了我的腰,我抬眼的瞬间,皎洁的月色透过破窗钻了进来,他的脸庞半阴半亮,垂下眼睫却像是一只毛笔,浓而密。
我看的失神,他却骤然俯身下来,挡住了窗口的月色。
我已然闪躲不开,黑暗中,鼻尖轻贴上鼻尖的瞬间,他温润的薄唇也贴了上来。
我再次被眼前这个少年吻住。
我微凉的唇舌渐渐被滚烫捂热。
我被这个吻,吻得心口颤抖,全身剧烈发抖,而他却把我揉的更紧了。
两个小弟没有进烂尾楼,就往后退,因为巷子里阴森的气息让他们想要逃离。
他们退出了巷口,小心翼翼地同三哥汇报情况。
我听到三哥急急吸了口烟,气急败坏道:“他妈的,这几天必须把那个薄易给我抓出来,他以为自己是演技派啊,一人饰两角,把我三哥当狗耍。”
“怎……怎么办啊,三……三哥。”小结巴又问。
“废话,去查!查薄易的老窝。老子不出口气,没法咽下这口气!”三哥的脚用力地碾碎了烟头。
几人终于在三哥的带领下离开了格子巷,我听到巷口没了声音,用力地推开了薄易,大叫道:“你干嘛呀,薄易!”
他却平静地“嘘”了声道:“小声点。”
我以为三哥又掉转回头,可仔细一听,好像已经没了声音,我局促问道:“怎……怎么了?”
薄易轻笑了声道:“我怕你惊扰了老鼠。”
“神经病啊!”我气地涨红了脸。
他的笑意却更浓了,又道:“别生气啊,我请你……”
“请我干嘛?”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疑惑道。
他轻动眉毛,笑道:“请你赏月。”
“赏月?”我嗤了声,不屑道,“赏月需要你请吗?何况在这样的地方。”
薄易却不以为然,眸光专注认真道:“不知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他仰头看了看天边的月色,意味深长“谁说这里不能赏月?”
他扶着我一起爬上了烂尾楼的天台,即使这个格子巷满地狼藉,荒芜寂寥。但踏上天台的瞬间,我仰头看着天边的那轮明月,忽然有了另外一种平静的感觉。
原来我站的地方离闪耀的月亮如此之近。
即使满地荒芜,但美好的月色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依然可以站在最高处仰望它。
“还记得我们在旅馆见得第一面吗?”薄易忽然问道。
我侧头看他,有些不解。他继续道:“你躺在客房的门口和我说,你觉得躺着的角度很适合赏月。”
突然被他提及这件往事,我忽然有点窘,解释道:“我那是……我那是因为植物人的后遗症。”
他轻飘飘地笑了声,点点头说:“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买下旅馆?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旅馆是我妈和小姨的?”我忽然问道。
他侧头看我,不动声色地笑了声:“你觉得呢?”
他没有明确地给予答案,可我宁愿相信这就是一场缘分。11年前我们在一次比赛中相遇,以为只是一场很寻常的相遇。不想11年后,这个世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而我和他俨然和当初的自己不太一样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以两个身份生活着?”我忽然问道。
他深吸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立在了原处。
“因为,我不想成为人们眼中长生不老的奇迹。”他忽然望着夜空道。
我朝着他走来,直到到了他的旁边,我又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解释道:“如果你的年龄渐长,你的技能增长,可容颜未变。明明就是个小孩,可年龄却已经30岁。这样的他如何在各大公开场合演奏钢琴?这样的人只会被标注成怪物的标签。他的冻龄传闻会比他演奏的钢琴更加吸引大家的话题。”
“所以你化身为Masked Professor,隐姓埋名在学校里?”我又问。
他解释道:“是林朝阳的建议。”
我晃了晃神,忽然反应道:“你说的林朝阳……就是上回那个在沙滩上举行婚礼的新郎?”
薄易点了点头:“是他。他的父亲是S大的校长。他觉得我可以另外的方式继续演奏。”
“蒙上了口罩,看不见容颜,让学生只单纯关注钢琴上。”
我深吸了口气,微凉的空气涌入喉咙:“你想过这也许会更让人好奇吗?”
“比如你吗?”他忽然笑了声。
我轻耸肩膀,坦白道:“很难有人不对你好奇吧?大家都在背后对Masked Professor的真实容颜很好奇,特别是那些女生啊,他们都觉得你就是禁欲系的教授啊。”
他笑了声道:“现在我可能不能呆在学校了。”
“为什么呀?”我问道。
“大家对我太好奇,那么我的秘密就会曝光。”薄易又道。
我有些不解:“可大家已经看到了你的脸啊。”
博易继续道:“那是因为大家认为我比他们小,是少年成才的钢琴天才。他们没有想到我已经30岁了。”
我恍然大悟点点头,又问:“可你……为什么对我撒谎?”
月色皎洁如水,他忽然侧头看我,目光如今夜星空熠熠生辉:“因为你喜欢的是Masked Professor,不是薄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