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阵阵,大风扬起薄帘,骤然间,对面那幢楼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了,到了最后我们身处的琴室又变得漆黑。
忽然的深邃黑暗,让我吓了一跳,我没忍住喊了一声“啊!”
无边无际的漆黑中,我有点眼盲,找不着方向,而身旁的人忽然牵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声音低却清楚:“时间到了,教学楼会自动关闭电闸。”
我紧贴着身旁的男人,轻轻地“哦”了声。
他又嘱咐道:“你跟着我走。”
“好。”
我紧紧地跟在他的背后,亦步亦趋地到了门外,长廊的路灯还亮着,Masked Professor把琴室的门锁上。
我立在他旁边,目光却一直在他身上。他猛地转身,我却心虚地退后了一步。
“你有话要说吗?”他问道。
“原来……教室到了一定时间就会自动关了电闸……”我心虚地转掉了话题。
他点了点头看向我,说:“嗯。时间也不早了。”
他迈出脚步,我跟在他的身后,长廊过于安静,安静到只剩下彼此二人的脚步声。
“ Mr Evans”我喊了他的英文称呼。
他骤然转身,目光清冷,我动了动唇角,仰视着他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似乎时间在那一刻停下了,无边无际的沉默就要淹没我们。
“我是在S大认识你的。”他终于开口道。
“在这之前……”
“我不认识你,”他笃定道,“许皙皙。”
他坚定又不容置疑的口气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我对自己的冒昧感到抱歉,声音低低道:“对不起,教授。我唐突了。”
“你想在校庆的舞台上弹奏钢琴吗?”Masked Professor忽然问道。
我有些怀疑自己听错,又问了遍:“不好意思,教授,你刚刚说的是……”
他温柔地解释道:“马上就要到S大的百年校庆,校庆上每个系都会送上一个节目,你想去台上弹奏钢琴吗?”
在校庆上弹奏钢琴?
我自嘲了一声道:“我这点水平还是算了,我在台上就是个笑话。”
“笑话?”他眼神冷冽,冷冷反问道。
我又看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我摸了摸脖颈有点懊恼道:“对不起教授,我只是担心我的水平不能登台。”
“你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Masked Professor又道。
眼见Masked Professor走远,我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接起一听是傅宴。
“姐,我在音乐系楼下。”
听到傅宴的话,我急急地背着包下楼,果然看到傅宴站在教学楼下,对面还站着一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色套衫和牛仔裤,绑着个马尾辫,整个人青春又靓丽。
我走近几步,傅宴冲着我挥了挥手:“姐,我在这里。”
我到了跟前,看到了傅宴身旁的女孩,皮肤白皙如白纸,笑起来唇角还有一个小梨涡,十分招人喜欢。
“这是我姐姐,许皙皙。”傅宴对着女孩介绍道。
女孩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傅宴的姐姐啊。我叫周芸芸,是音乐系的学生。”
周芸芸笑的暖洋洋,我也笑着道:“你好。”
“你是音乐系的旁听生吧,”周芸芸弯了弯眉眼又道,“我听傅宴说,传闻你之前是个钢琴天才少女,很厉害,有机会希望能看姐姐弹奏钢琴。”
我脸色有些复杂,半天才呐呐道:“其实,我……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钢琴天才少女了……”
周芸芸也有点尴尬道:“姐姐,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眼前的女孩没有恶意,反而晶莹的眼光里有些歉意。
我揽过傅宴的肩膀,对着周芸芸道:“别傻了,傅宴的姐姐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主要是我现在想回到少女时代有点难。”
周芸芸怔了怔,傅宴也有点困惑地看着我。我又笑呵呵道:“主要是太胖了,我现在比17岁的时候重了五斤。”
周芸芸也被我逗笑了,她跟我和傅宴道别道:“姐姐,以后音乐系需要我帮忙叫我一声啊。”
我点了点头和傅宴一起往校门口去,上了车,我才问道:“小傅,你喜欢周芸芸啊?”
傅宴愣了愣,耳朵猛地就红了道:“姐,胡说八道什么,我们都是学生会的所以……”
我翻了个白眼道:“我才不听你的鬼话,喜欢就喜欢呗。”
傅宴咳了声,只好坦白从宽:“姐,我是……喜欢她,但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感觉……”
“我可以帮你啊,周芸芸应该都活跃在音乐系,我可以帮你们创造机会呀。”我又道。
傅宴面红耳赤,急忙转了个话题道:“姐,那你跟梁谷哥呢?你和他还有机会吗?”
我看着车窗外的夜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巨大的广告荧幕闪现而过,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不喜欢他啊。”
傅宴满脸问号:“姐,你真的不喜欢他?”
我看着傅宴满脸震惊,有些难以理解:“我……我一定要喜欢他吗?”
“姐,你这睡了11年,怎么连感情都变了么?你以前可喜欢梁谷哥的。”傅宴有点难以理解我的心思。
我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道:“傅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很多东西都会变的。”
我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傅宴噗嗤笑了声:“姐,你怎么回事,突然这么感慨,一点也不像你。”
顿了顿,傅宴又问道:“那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位Masked Professor?”
“别胡说八道,教授是个很好的人,我只是……”想起刚刚相隔着棉麻质感的黑色口罩,我的唇隔着薄布贴着他的唇,那双深咖色眸光里的涟漪都让我心跳不止。
“只是什么?”傅宴追问道。
我心虚地换了个话题道:“没什么,教授说希望我能争取这次校庆表演的机会。”
傅宴也很激动道:“姐,这是真的吗?机会难得,你得努努力。”
“嗯。”
我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有点没谱是不是可以争取到这个机会。
第二天是周末,我本来想去学校练琴,但接到了薄茹晨的微信,说是设计师草拟好了设计稿一稿,让我去博弈旅馆一起讨论一下。
等到了旅馆,林经理跟我打了个招呼,接着我上楼。等到了39号房间,我看到只有薄茹晨和设计师在里。
我和设计师打了个招呼,忍不住问了句:“薄易今天不在吗?”
薄茹晨回道:“他早上出门了,有点事。我跟他说设计师来了,应该等会儿就回来了。”
我点点头,接过设计图仔细看了看,设计师在一旁对着设计稿跟我介绍,我仔细看了会儿,觉得有几个小细节和我的想法有些出入。设计师递过签字笔做记号,赶巧怎么画都没有墨水了。
我对着薄茹晨道:“楼上有笔吗?”
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楼下找林经理要只笔,薄茹晨忽然想道:“有,我带你去拿。”
薄茹晨带着路,领着我去了转角处的一个储物间,玄关处堆积着很多纸箱,但似乎有人定时清理,东西虽然多,但摆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她先走了进去,径直到了里面办公桌,打开抽屉翻找了起来,而我却不急不慢地走进了房间,房间有面照片墙,相框里有很多风景照。我驻足环着双肩在欣赏,看的出来摄影者很喜欢旅游,照片里的景色遍布世界各地。
直到,我看到了一张照片,我忽然瞪大了双眼。
照片里的景色是在卡妮娜岛,阳光正好,一半是青色的海水,一半是蓝色的海水。我咬着唇,走近了一步看到了照片下的日期是20x9.8.8
11年前,卡妮娜岛。
水上餐厅坍塌,我坠入了海里,正是在那一年,那个日期的后面一天,8月9日。
我心里有太多困惑和震惊交织在一块儿,直到薄茹晨忽然叫我:“皙皙,我找到笔了。”
我忽然侧过头看她,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有些疑惑:“你……你怎么了?皙皙?”
“我……我没事,那我们回去吧。”
薄茹晨不疑有他,跟我走出了这间房间,可回到了39号房间,我已经有些走神,和设计师谈的不算融洽,我只好找了个借口,说是等薄易回来再详细谈谈。
我心神有点恍惚,薄茹晨代替我送设计师出了门,而我还在位置上发呆,似乎犹豫了很久,独自起身朝着那间储物间走去。
储物间没有锁门,我推开了储物间的门,再次走进屋子,更加仔细看着墙上照片墙上的每张照片,摄影者保持着拍照的习惯,每张照片都有日期,可却停在了20X9.8.8
这之后就没有照片了。
摄影者为什么不再拍照了?
那么这个摄影师那时是不是和我一样都在那个岛上。
他是不是也目睹了这场意外?
还是他也经历了那场水上餐厅坍塌的意外了吗?
我心头倏地一震,这种猜测让我大脑发懵。那种百转千回的震惊感让我半天吱不出声,我骤然转身,步步往后退,忽然看到薄易已然站在了我的身后。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半天没有说话,他直直地盯着我,眸光里有种阴冷又幽深的光芒让我感到害怕。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眉宇微蹙,满是愠怒。
“我……”我欲言又止,忽然有点语塞,该怎么解释。
最后我放弃了解释,咕哝道:“这里不是储物间吗,我进来想找点东西……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你说什么?”薄易扬起声音质问道,“谁说这里是储物间的?”
我环顾四周,这里不是客房,又堆着几个纸箱,我理所当然地当成了储物间。
我低头咬着唇,半天才道:“抱歉……”
“你找到东西了?”薄易不理睬我的道歉,又问道。
我沉默地摇了摇头,又问:“我……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你想问什么?”他面无表情道。
“我想问……这墙上相框里的照片是谁拍的?”我犹豫了很久,终于把心头的疑惑问出口。
他立在原处,举止神色中有着隐忍和复杂的情感。他徐徐开口道:“一个朋友。”
“他摄影的作品为什么只停在了20X9.8.8?他的这张照片是不是在卡妮娜岛拍摄的,他知道当年那场发生在岛上的水上餐厅坍塌的意外吗?”我不断地追问。
面前的男人半天没有吭声,他沉默地驻足,那双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眸光有些氤氲缱绻。
我看着他,走近了一步,问道:“薄易,你还好吗?”
薄易冰冷的情绪让人望而生畏:“我很好,你可以出去了吗?”
话语坚硬,毫无转圜的余地,我有些难过地走出储物间,看着房间里薄易的背影。
“希望你不要再做让我讨厌的事情。”他用一个冷漠的背影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