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彰显法律的威严,律政界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律师一般都着黑白正装,至于款式全凭个人品味。来S市之前,杜老三往亭亭卡里打了一万,这几年各处高楼如雨后春笋矗立,当包工头的杜老三也赚了些小大钱。但经济条件的改善并没有消除他和三嫂之间的争吵,亭亭每个月还是会接到三嫂打来的投诉电话,现在妈妈的控诉对象还多杜日辰。虽然有时心情还是会受到影响,但亭亭现在已经懂得将上一辈的纠葛交给上一辈,不会让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觉得智信说的真对,自己强大了就不会恐惧到生无可恋。
亭亭拿着杜老三给的钱买了两套偏可爱风的黑白短袖和裙子,一是为了工作,更重要的是为了见智信。
S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全年都没有零度以下的天气,且当时正值仲夏,天气闷热,所以入职当天亭亭穿了一件很薄的纯白内扣中长蝴蝶袖衬衫,配上黑色褶皱纱裙,再在脖子处系上一根黑色蝴蝶结,对着镜子左右打量。
“律政佳人,你是去选美还是为民请命啊?再不出发就要迟到啦!上班高峰,会堵车的!”谢滔在门口一边穿鞋一边打趣道。亭亭抬起左手看看手表,惊叫了一声:“哎呦,这么晚了,马上,马上。”说完提了背包,换上高跟鞋,她们就一起出了门。
谢滔的公司离住处很近,走路10分钟不到的路程,是一家基因技术公司。今年已经启动上市计划,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没有白天黑夜,就连CEO都一个月不曾着家。所以这档口去请假是板上钉钉的碰壁,但谢滔为了昨天能去接亭亭还是硬着头皮在领导面前低头哈腰磨了老半天嘴皮子争取到了半天假。
没想到去律所的路上竟一路畅通。亭亭提早到了律所,在前台填写信息表后,就被领着进了靠里面的一间办公室等候。没等多久,一位西装革履手提骆驼色公文包带着一副金色眼镜的男子和一位年龄与亭亭相仿的年轻女子推门进来,亭亭连忙起身并微微鞠躬。进来的中年男子正是当时在学校面试亭亭的孟鸿杰。亭亭后来有到网上搜索他的资料,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他,也是青年才俊一枚,甚至还几度参加过《婚姻法》的修改。而亭亭在大学主修方向就是婚姻法,当时没有一口答应上岗,是不敢只身来S市这种繁华陌生的大都市,后来得知智信也在S市,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亭亭再次微微鞠了一个躬,含笑看着眼前两位问好:“您好,我是新报道的亭亭。之前您在校园招聘上见过的。”鸿杰侧身面向旁边面容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子,说:“哦,她就是那个当场背拜伦的‘she walks in beauty’的杜亭亭。”说完,又重新面对亭亭,这一出人意料的介绍让亭亭有些发窘,开始有些心慌慌,喉咙里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我那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让师父您见笑了。”现在的称呼都有些乱套了,研究生博士生称自己的导师为boss,入了职场面对真正的boss反而是叫师父。亭亭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面对着她的师父。
鸿杰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开门见山,说:“咱们言归正传,相信你对律所也有所了解,我们是合伙制,虽然叫伟杰律师事务所,但我们实际上有三个合伙人。而这三间办公室是我们办公的地方,具体情况等一下孟珺会告诉你。对了,你们还不认识,稍后互相了解一下。我主要的业务是离婚纠纷、环境污染和知识产权,现在正在处理的是一起环境污染案子,等一下孟珺会给你详细资料,这周把案子脉络理顺,然后写一篇与案子有关的文书给我。我等一下要去H市出差,所以长话短说,我们这没有试用期,上岗都是正式员工,每个人的案子都很多,所以,全力以赴。最后,欢迎加入。”说完起身就出门,留下一片凌乱的亭亭,瞪着嘴巴和眼睛,还没来得及挥手说再见,就看着鸿杰连背影都消失了。
“不用管他,他就这样,要么不说话,要么噼里啪啦像放鞭炮,别人都逮不着可以插针的缝。你好,我是孟珺,和你一样也是孟律师的徒弟,我比你先入行两年。”年轻的女子终于开口了,可这一开口又让亭亭一怔,面清目秀的姑娘说起话来却像个假小子,而且全然没有半分陌生感,这到让平时见到陌生人就面无内容的亭亭又露出了笑脸,刚刚紧张的情绪也稍稍平复,不紧不慢地的说:“哦,那你就是我师姐了,你好,师姐,我叫杜亭亭,以后请多指教。”亭亭伸出右手,想和她来一个场面上的握手,可孟珺很随意地顺势就拉着她的手往沙发坐下,并打了个哈哈,说道:“你可千万别这么叫我,我不做姐已经好多年,大家都叫我孟珺,你随众叫我孟珺就行。孟子的孟,王君珺。再说,我看过你简历,我比你小一岁,我读书比较早。你叫我姐搞得像我占你便宜。”说着松开亭亭的手,在沙发上做出一个懒腰状,一副不拘小节的女中豪杰范儿。
亭亭紧张的心完全放松开来,望着孟珺笑道:“哇,果然是学霸,好,那我就不客气直呼你名了。你跟师父是家门呢!”“他是我小叔叔,我爸爸也是律师,办公室在隔壁。”孟珺毫不避讳,有一说一。亭亭也无所顾忌的继续问道:“法学世家,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你爸爸?”孟珺突然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对着亭亭,说:“他主要负责刑事案件,每次不是去监狱就是去停尸房,面对的不是穷凶恶极就是血淋淋冷冰冰,怪瘆得慌,我一貌美如花、青春逼人的美少女和那些场面不搭,所以只能委屈我抑制内心励志成为女人堆里的福尔摩斯的远大抱负了。”他们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说话都和她叔叔一样,扯开了嗓子就收不住,一旁又开始紧张的亭亭心里嘀咕着,听完之后又破口笑了出来:“哈哈,理解理解。你可真能贫,真逗。”孟珺双手抓紧亭亭右臂,一脸机灵地问道:“听其他同事说,面试那天你用英语背了拜伦的诗,把一向恃才傲物的老孟都震住了,给我说说是什么情况。”哪壶不开提哪壶,绕来绕去又绕到问题原点,可这时的原点和一开始却大大的不同。
亭亭不再像开始那样发窘,而是有些小得意地说:“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以后再聊。对了,刚才师父说的那个环境案子,你先给我介绍一下吧。”虽然内心有些小得意,但碍于初次见面和他们的叔侄关系,亭亭想转换话题,可孟珺却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说:“这个不着急,资料我稍后整理了给你,今天先带你了解律所环境,然后认识一下你以后可能会有工作对接的行政人员。你就跟我讲讲呗,我可是好奇好长一段时间了。”孟珺换双手抱着亭亭的双臂做出乞求状,倒像个妹妹一样,决然没有一点陌生人初次见面的生疏感。亭亭禁不住她这份有点可爱无赖的请求,一一向她讲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