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香,沁人心脾,夹杂离别的忧伤,大家都不善于告别,惟有聊赠一缕花香。
数年后,亭亭的学生时代在一片欢呼雀跃中落下帷幕,但她还不想让智信谢幕,在这些年里,思念智信成了她的一种习惯,智信说的每一句话,像空气和阳光一样,飘荡在她的生活里。
这天,麓山大学法律系的所有师生着装待发、次序井然地走入毕业照拍摄场地,接连不断的“咔嚓”声犹如大学生涯正式结束的宣告,大家再也不能抑制内心的那份狂欢,将学士帽奋力向天空抛去,仿佛抛洒的是四年里那做不完的调研,写不完的论文,还有一切的迷茫、纠葛和无法言喻的情绪。
大一的时候,还没有进入人手一部手机和一台电脑的时代。异地求学没有手机的贫困学子们只能书信传情,或者排上半小时或以上的队伍,然后身体扭捏地斜靠在电话旁边,和心爱的人说上些思念的肉麻话,很多人一通电话下来,一个星期的饭钱就会损失一半。亭亭每每看到宿舍楼下电话亭前的长排队伍就羡慕不已,她多想自己也能加入,即使排上一个晚上又如何,只要能联系上她的智信。可她只有智信的QQ号,而且只收到过‘认证好友通过’这仅有的一条消息。
大二开始,学校附近流行起网吧,操作很简单,用身份证花上两元钱就可以上一个小时的网,登录QQ或者校内网。不过,大多时候的现状是,你还没有将想要查清的东西弄个明白,系统就会告诉你续费。亭亭去网吧从来都只是为了给智信留言,开始是一周一次,告诉他发生在身边的一些事情,后来是一月一次。等亭亭有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后,她又几乎是每天都会给智信留言,告诉她的所有动态,并精选些好看的照片发给他。但这些留言都如石沉大海,智信从未回复。日子久了,亭亭不得不猜想或许智信已经把她忘却,毕竟,帝都的高等学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才貌两全的优秀女生。只是对他漫漫如天梯的未了情缘,早在内心深处扎了根。
如今临近离校,室友们面试的面试,出行的出行,宿舍常常空无一人。但亭亭倒挺享受这难得的空荡,或独自呆在宿舍读读爱看的小说,或干脆泡在图书馆抓紧时间最后利用一下学校资源。
亭亭习惯戴一副黑色宽边平光眼镜,将长至肩胛骨的直发披散着,背一灰蓝色帆布包,包的右下角绣着一对月光下面朝湖面、站在杨柳下的少男少女,总是以一个最标准的女大学生形象在活跃而嘈杂的校园里踽踽独行。
今天又跟往常一样,亭亭从图书馆回来后便打开电脑,她将QQ设置的是自动登录。到洗浴间换了睡衣回来,她没料想会听到她为智信设置的专属上线铃声。她一口水都还没喝完,右手已经先于大脑的指示将头像点开:
“以前边上学边打工有点忙,几乎没有时间上网。好久没联系了,杜亭亭同学,大学生活过的怎么样?”
“天啊,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要和我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呢!大学生活没有高中想象中的那么精彩美好。你呢?”
“现实和想象总是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存在落差感很正常。”
“你不是学数学的吗?怎么聊出了文艺感,哈哈哈哈。”
“我学的是计算机科学和技术,辅修的数学。”
“听着就好厉害,那你女朋友也是学计算机的吗?”
“我没有女朋友。忘了我说过的,读书期间不谈情说爱,不能让苯乙胺影响自己的情绪和判断。”
“啊哈,还是这么地人如其名,就像点兵多多益善的将军韩信,感觉哪个领域都难不倒你。你研究生也要毕业了吧?”
“明年毕业,现在S市一家软件公司实习。”
“那你现在不算是读书期间了,要不要考虑配置一个像我这样的女朋友呢?”这句话已经在亭亭心中演练过许多遍。六年的等待,猛然回头就像流云过隙,细看之,却宛如星河,数不胜数,即使它是单向的,是属于她的一厢情愿;六年的积淀,让亭亭过滤了一切踟蹰、瞻前顾后,甚至最后一点点羞涩。此刻,对于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她也不害怕被拒绝,因为她半点都不想浪费。
良久,智信都没有回复,亭亭从开始的只求不悔渐渐到心灰意冷。坐在电脑前盯着聊天的窗口,眼睛感觉有些酸痛模糊。人一有渴望就喜欢吞口水,口水吞多了就容易口渴,她一直忍着,忍到没有口水吞了也忍着。“滴滴滴”,这声音就像辽阔荒漠中的驼铃,让萎靡歪靠在椅子上的亭亭为之一振。
“这个问题值得考虑一下。”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不是开玩笑,我就不是开玩笑。”
“那么,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女朋友了?”
“那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你这个同理可证,感觉出你的数学学得特好,哈哈哈”
“从你的字里行间感觉你在文字中也成长了不少。”
“那我能去找你吗?我毕业了,刚好S市有家律所给我发了offer。”
“可以。”
“好开心……”
“那S市见。”
……
就这样,六年不曾见面联系的俩人顷刻之间却成了情侣。感觉是那么地不可思议,但亭亭喜欢这种不可思议,毕竟,要说慢,它可是足足迟了六年。也许导火索早已埋下,只是贫穷就像寒冬腊月屋檐下的冰棱,延迟了擦出火花的时间。世间的爱情有千万种开始的方式,重要的是它终究开始了,不是吗?亭亭忍不住湿了眼眶,没想到在毕业之际自己还可以得到这样一份礼物,擦了擦打圈的泪水,她忍不住在内心咕哝:“六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而我,他还会喜欢现在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