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亭亭搬了把小矮凳坐在屋顶的雪地里看完了她从智信那要来的两大本厚厚叠叠的日记本。她用食指写了“信”和“亭”两个字，随后又翻至让她心如刀割的那一页。
在一次月考中，智信数学得了满分，总分进入年级前10名，他很高兴想庆祝一下，于是生平第一次他跑到学校食堂顶楼点了该楼层最便宜的5元一盘的辣椒炒肉。学校食堂以楼层分等级，楼层越高价格越贵，菜式也越好。等他心满意足吃完回到宿舍，在门口就听到室友们的议论：
“你知道我今天中午在5楼看到谁了吗？”
“谁啊？谁啊？”
“李智信，”
“啊，他不是特困生吗，怎么也会去5楼？”
“谁说不是啊，当时我们还捐钱给他爸爸治病来着，没想到自己这么挥霍。”
“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平时不说话，原来……哎……”
“哎什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听我妈妈说，商业步行街有好多乞讨的人过的生活比我们都好……”
……
他们还说了什么，智信没写出来。可能没有了，也可能是太难听，写不下去。
亭亭感受到智信和她一样低到尘埃的自尊心，她在他日记本里写下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她本想葬身洞庭湖的始末，还有后来跳楼的想法，并告诉他，自从和他成为朋友后，她就再也没有自杀的念头。她还像他家人一样，亲切地称呼他为小信。
年后他们第一次来到容与渌已是初夏。
两人将大黄牛系在大樟树下，智信递给亭亭一张信封纸，自顾往湖边柳树下走去。
亭亭翻开对折的信纸，轻声念了说来：
“黑雀飏，白云飘，十里长堤杨柳依；东风畅，情意长，一面湖水，何日情定，亭！亭！亭！”
念罢，亭亭看着临风而立吹横笛的智信，走至身边，在同一张信纸上写下：
“轻鹧鸪，壮黄牛，几亩闲田稻蛙眠；夏雨凉，笛音怆，一片哀伤，何时倾心，信！信！信！”
两人紧挨着坐在柳树下，小指相扣，亭亭将头微微靠在智信的肩头，智信蜻蜓点水般轻吻一下亭亭的额头，亭亭整个身体缩向智信，智信将她揽入腋下。
“亭亭，还有半个月我就要高考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小信，你打算报考哪个大学？”
“我本来想去读军校，你知道，读军校可以不用学费，可是，我的视力不合格，现在只能等考试分数出来了再看。”
“没关系，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能考上清华北大的。”
“我没想过读清华北大，因为我必须拿到奖学金，去清华北大的话我不一定能拿到，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考虑得好周全，不过你的决定肯定错不了，对了，你想读什么专业？”
“我想读数学，我们国家缺少数学方面的研究，你知道美国吗？”
“在书本和电视里看到过，好多人都想去美国，听说那边沙子里都可以淘出金子来。”
“傻瓜，那些都是夸张手法，不过，美国经济确是很发达，那边名校也很多，你知道什么是卡拉比猜想吗？”
“不知道，这个猜想是美国人提出来的吗？”
“不是，是意大利几何学家卡比拉提出来的，不过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是他自己都无法去证实，却被一个美籍华人证明出来了。”
“美籍华人？归根结底也还是中国人的意思对吧？”
“哈哈，对，他叫丘成桐，他还因为对卡拉比猜想的证明获得数学界的诺贝尔奖——菲尔兹奖。”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我怎么没有在课本里看到过。”
“是我物理老师告诉我的，他也很厉害，从小在美国长大，不到二十就硕士毕业当了我的物理老师，如果不是因为他爸爸曾今失约没有留在我们学校任教，他也不会屈尊在一个县城高中当物理老师。”
“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厉害的老师，那如果你学有所成，也会想要去美国吗？”
“不知道，世事难料，以后会怎样，谁都说不准，还是先把眼前这一关先过了再说。”
“嗯嗯，我相信，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
亭亭没有作声，只在智信怀里使劲点头。
高考前一天，智信来到亭亭教室门口，递给她一张纸条：
“渌水青青，少女亭亭；从此，这人间，我不只爱那四月天。”
可高考之后，智信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在亭亭的世界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