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数人,居中的是太子田因齐,其余人等都落后了半个马头。
他的左侧是即墨都大夫田种首,右侧是归城大夫淳于海,将军田忌及其余棠邑、夜邑、维邑等城邑大夫分列两侧。
淳于冬见状,连忙迎了上去,髡奴紧跟其后,其余家丁却是不便上前的。
“臣淳于冬,恭迎太子殿下莅临寒舍!”
淳于冬拱手,朗声问候。
髡奴也依瓢画葫芦,拱手施礼。
这个时代,还不需要行跪拜礼,哪怕对方是君主,也是不需要的。士的独立人格和尊严,此时仍然强烈。
秦汉之后,逐渐发展,跪拜礼开始出现。发展到有清,士的尊严已然荡然无存,人人自称奴才,成为史上最黑暗的年代。君主的极度集权和奴化教育,造成了近代史上最为屈辱的一切。
髡奴开始庆幸,自己穿越到了战国时代,此时风气开化,而每个人也还有着最基本的人格尊严。
当然,这说的是士,包括自耕农。奴隶是不在其内的,他们本身就是诸侯、卿大夫的附属品。
“公子有劳,免礼!”
太子田因齐大声说道,声若洪钟。其人身高八尺,二十余岁,面如冠玉,头戴金冠,身着纨衣,披紫烟,显得尤为精神。
早有卫士上来,扶着众人下了马匹。
淳于冬在前面指引,大家迤逦而行,朝着闻竹苑而来。
闻竹苑内,自是已经准备停当。
就餐采用的是战国时期通行的分餐制,正中一张矮几止有太子田因齐,两侧各自分布着四张矮几,依次排开。
除了左侧第一张坐着田种首、淳于海,其余诸人也是两人一桌,分作开来。侍女则立与身后,负责上菜和倒酒。
淳于冬和髡奴坐在下首相陪。本来髡奴是没有机会上桌的,还是淳于海特意安排了。既然是以宾礼相待,也还说得过去。
由于髡奴是生面孔,淳于海特意向田因齐做了介绍。至于头衔,就随便给按了个公子友,实际上淳于冬以师礼相待。
一下子,淳于冬在他面前又落了下风。
“师礼?”
田因齐露出惊奇的目光,毕竟髡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比淳于冬大不了多少。
“淳于先生擅长兵学。”
淳于海尚未及回答,倒是田种首笑呵呵地插了进来。
“前两日,下官有幸听到淳于先生一席话,全部是用兵之精要。实不下于带兵之宿将。我本有意礼请他到我即墨都来任都尉,却未能如愿。”
这下子,不止田因齐惊诧,连带着将军田忌和诸邑大夫,也一起齐刷刷的目光射了过来。
尤其是将军田忌的眼中,更是射出一道逼人的目光。
“哦?那回头我可要专门请教!”
田因齐眉毛一扬,问起了他的名字。
淳于海父子一时陷入了尴尬,他忘记这一茬了。总不能告诉太子,他的名字叫髡奴。那样一来,可就完全露馅了。
“淳于髡。”
幸好髡奴见机反应的快,拱手答道。反正是要入赘淳于家的,早晚都是要改的,逃不掉。索性自己先大大方方的认了为好。
淳于海抹了一把汗,总算是糊弄过去了,否则这一个欺君之罪,立马就会扣在头上。一切完事皆休,也就不再需要算计了。
虽然田因齐还不是齐侯,只是太子,但太子就是储君,同样适用。
田因齐嗯嗯着,继续走向了上席。
随着钟声响起,田因齐举起手中的青铜酒尊。
这就是钟鸣鼎食了。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诸卿为我东之藩篱,付出良多,吾时时感于怀。值此佳景,诸卿饮圣!”
看来,我国的宴饮文化博大精深,自古及今,都免不了领导开头发表重要讲话。
诸人连呼“饮圣”,举尊而饮。
髡奴自然也随了众人,口到杯干。虽然是清酒,却不同于后世。入口偏甜,略带酒味。他粗略估计了一下,酒精度最多不会超过十度,跟米酒相仿。
看来,之前淳于冬说的都是真的。
等到淳于海唱和了“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便算是主家的谦辞。这之后,大家便可以尽兴饮食了。
髡奴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级别的古代宴会,不免惴惴不安,但还好之前淳于冬在侧,不时指点一下。
除了太子桌上是为五鼎,其余诸人面前有三尊小鼎,分盛牛腩、菜蔬和鱼脍。另有果盘,也是青铜所制,果品不外乎梨枣柰橘而已。餐具则有盘、皿、耳杯、食盒等物,以及青铜著和匕。
看起来食物显得很单调,但实质上并非如此。另有炙烤的猪肘子、鹿腿等物,随时有侍女另行用托盘送来。
加上羹汤,米饭,也算得上很丰盛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很多滋味,只能配以各种肉酱、芥末酱。髡奴作为后来人,还是很吃不习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淳于海便让人把白面馍端了上来。
白面馍是业已经过打扮的,点了红点,蒙上请红罗纱,再用漆盘端了上来。即便是髡奴这个后来人,看着白面馍也难得的高大上起来。
白面馍在漆盘和红罗纱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洁白剔透,还冒着的热气,更是如烟似霞,甚为好看。
“此为何物?”
田因齐自是从未见过白面馍,此时一见顿觉稀奇,不由地向淳于海询问道。
“此乃淳于先生所制,是为白面馍。食之,可养脾胃,促长生。”
淳于海不由地扬眉答道。
白面馍是好东西不错,但若说可促长生,他自然是不信的。然而髡奴之前特意交代他,务必要将此物说的“只应天上有”。
髡奴更是知道,战国时期的人,寿命普遍都很短。人生七十古来稀,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人的寿命之所以难以长寿,除了疾病和战争的因素,还有一个就是饮食。
食物不细,是其中一个重大原因。像是麦饭,粗粝不说,还难以消化,经年累月长此以往,胃就受不了。胃都熬坏了,自然百病丛生。
因而越是掌权之人,于是希望自己能够长寿。田因齐自然难以免俗,忍不住继续问道。
“能长生?是何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