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神情，让髡奴很惊讶。
不是惊诧或者惊奇的表情，而是惊骇！
不过是一个田庄的粮食，被人预谋劫夺，还不至于如此吧？就算是有人通风报信，也就是出个内鬼而已，揪出来就是了！
难道说，是因为知道淳于秋在里面，意图不轨？
这可要问清楚。所有对大小姐不利的人，现在都是我髡奴的敌人！
“是何人传递的消息？”
髡奴盯着莱人问道。
髡奴的越俎代庖行为，并未收到管家老纪的阻止。
老纪已经从黔夫口中得知，他设计的驮车发挥的奇效，他又是如何以飞鸟预警敌人来袭。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小髡奴还有点啥本事。
“不知道，我们没有见过面。消息是一个从外面回来的族人说的。”
莱人神情很困顿，腮下一绺胡子，被血迹黏到了脸上。
“你的这个族人呢？”
他继续问道。
“死了。在第一波骑马攻击你们时，就被你们射死了！”
“那你们的头人是谁？”
“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头人！”
头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悲伤。他带出来的，可是整个部族的男丁！这次的出击，让族人损失惨重，能逃回去一半的人手，就算很庆幸了。
“你们连消息都没有确认，就主动出击，不是太儿戏了？你就这么信任这个族人？”
“这个族人，是我的一个侄子。虽然跟我有点不太合得来，但不至于存了心思去害族人。如果不是遭灾，族人吃不上饭，我也不会冒险带着他们，走出大山去袭击你们。”
髡奴倒是很佩服莱族头人的直爽，一点也不扭扭捏捏。
“你这个侄子，有没有说消息从何而来？”
“他说是一个从临淄来的人，告诉他的。去往归城的商队，带着大量的财物。于是就跟我出主意，去捞一笔。”
没想到，居然是临淄来的人！
老纪和黔夫眼中，再次闪过惊诧的眼神。
髡奴觉得太奇怪了，回头一定要找黔夫，问个清楚。
“确定他说的是财物，而不是粮食？你之前的回话中，还说是财物和粮食。”
髡奴继续问道。他特意在“粮食”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没错。他一开始就说的是财物，我不太愿意去。因为我们缺少粮食，财物对我们没啥大用处。
后来他就又劝我，既然是财物，必然有粮食。万一没有粮食，他也有路子，能够用财物换回来粮食。这样，我才最终同意的。”
“那你知道车队里，有女眷么？”
“不知道。我们只要粮食，要女人干嘛！”
头人很确定地回答。
事情弄清楚了，也就没有继续问话的必要。管家老纪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自然也是无话。
淳于庄子里没有内鬼，莱人也不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这就够了。
……
回到庄子，髡奴被安排到了跟黔夫一起住。
胳膊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黔夫拿出一包金疮药，把它活成糊状，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金疮药？这样一团黑乎乎的，确定有用？”
跟后世看到的不太一样。可别把我这条胳膊，给弄废了！
“放心，保管有用。这是七七芽经过晾晒之后，掺上草木灰，混合制成的。最是止血消肿止痛的良药。”
黔夫很熟练地把金疮药，给他涂抹在了胳膊上。
那么轻车熟路，看来之前是不少干过这事情。
“我们的被袭，估计也是纯属碰巧撞上了。怎么看你和管家，仍然忧心忡忡？”
“我们应该庆幸，逃过了一劫。其余的，不是我们能打听的。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你也不要瞎打听！”
不愿意说，就别说，还总喜欢教训人！要不是，这里面牵涉到我老婆淳于秋，哦，现在还不是，将来就是了，我还不爱听呢！
髡奴气得转过身睡了。
“你小子别不服气，主家的事情，我们作为下人的，要少听多做。就像你今天讯问莱人，幸亏是管家在场。他怜惜你有点机灵，没说什么，换个别人早被拖下去抽鞭子了！”
合着，我还要感谢你们怎的？
黔夫没有听到他鼻子里透出的那股不屑，继续说道，“明天我给你弄来江米，你还是好好给我做糖吧。要是东西全了，你做不出来，仔细你的皮！”
……
淳于内堂。
“尽是胡闹！谁让你私自出去的？万一要是出了事……”
归城大夫淳于海，正在对着大小姐大发雷霆。
其实，他的年龄并不大，还不到四十岁的年龄。身材高大，兼上国字脸，尤其显得威严挺拔。
“不是没出事嘛！我是巫儿，又不能嫁人，不早点熟悉熟悉家事，将来怎么帮助弟弟看好这个家！”
淳于秋没有丝毫的内疚，昂头抗辩。
“你，你……气死老夫了！”
淳于海一口气被堵在胸中，差一点没缓过来。大小姐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都是属下的错。我不该让大小姐去田庄。请君上责罚！”
管家老纪侍立在侧，连忙拱手请罪。
倒不是他一定要替大小姐挡着，只是他私自放大小姐出去，确实不妥。即便受些责罚，也是应当的。
“怎能怨你，你带人前去接应，有功无过。是她这个大小姐，不知轻重，不知体恤，才是该罚！老纪，罚她一个月不许出庄子，你可记住了。”
“属下遵命。”
淳于秋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就被父亲一眼瞪了回去。
“你还不退下，又待怎的？”
淳于秋悻悻地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
“可查出，是什么人干的？”
淳于海眼见她出去，拉着管家老纪坐了下来。
“一股子莱人，不是冲着大小姐来的。她们只是碰巧遇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不用顾虑，想到什么都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
“莱人说他们是从一个临淄人嘴里得到的消息。我估摸着，他们应该是冲着我们的临淄客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