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不是一般的大,进了第一道院便停靠了许些十六抬大轿,有下人在一边候着。带刀仆人对我行礼,“陛下,尊王爷。一路走来,路途辛苦,坐轿罢。”道罢,又摆出请的姿势对着我二人,转过头便冲着下人道:“快备上好轿辇,陛下驾到——!”似有几分焦急。
且只能说这些人跟我玩心眼莫不是班门弄斧,让我上那闷轿子,便一路七曲八曲地到了寂霖住所。这里之诺大,犹如迷宫一般。讲真,我以承明宫为家,想在自己家走个遍,可能还要几日时间,还很容易迷路。在承明宫迷路还好,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害我?再说又是时时刻刻有人跟随伺候,自然不怕。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免会有心怀不轨的人在。若是如此,寂霖到底病没病,是个问题。官棋申对我说的那些一语双关的话到底要表达什么,就又是一个问题。
这件事上有太多疑点,官棋申身上也有太多的疑点;不过,不管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寂府的人敢动我,我便敢杀一条血路出去。这戒是不得不开,是因防卫而开杀戒,不能怪我咯。
“慢着。”我挥手拒绝,所有人的步伐都止住了。那转身而去的可疑带刀仆人也马上停住脚步。不是好气地拍他肩膀一下,“你,带我去寂丞相住所。”
“那牢什古子令人嫌弃的烦闷,寂府上的十六抬大轿还有凤龙七宝辇舒适?”如此补充地问道,便是告诉他们,你们寂府即便是龙在大清也得藏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因为这是大清国,是刘一氏的天下,只要一天不是你寂霖的天下,你寂霖连带着所有人都没有资格跟朕耍威风。“带路。”
那人面带尴尬,只好笑笑应是,“陛下,尊王爷,请。”
——你怎就确定这人不会带你绕弯路呢?
路上在走,我真如入了御花园一般,甚至某地比御花园还气派;御花园这种地方都是多朝老地,难免年久失修,或是颜色见老。可这寂府,当真是新亮新亮的。在碎石子路上行走,两边的花草频频而过,这里当真是小园香径尽头别有山水风光,时而便让你恍然大悟一般。可转瞬一想,犹如迷宫一样。
不知怎的,我突然就冒出这样的想法来;这样的地势,我又不熟悉,岂不是他想如何带我绕弯子便如何带我绕弯子吗?
一路他在见面走,四下无人;我和我哥对视一眼,似乎我们俩人一齐起了疑心。
“到了吗。”我冷冷地问道。
“马上了,陛下。”说着,他指着前面的路口,“绕过那里就是了。”
他没有转身面对我,只是背对着我这么说。冷酷的目光他也没有瞧见——最好他别瞧见,我不想与人伤了哪些该有或不该有的和气。希望他没有骗我,他要是骗我,那咱就试试。试试是你寂府硬,还是朕的大清国硬。有其甥,说不准就有其舅呢。
到了那地方,又是很气派的地方。
“是了,陛下。”他便与我如此道。前去开门,“陛下请。”
我二人连对视的功夫都没有,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往里走。“你们老爷日子过得这么简朴。”故意话去反说。
正在往里屋走——拉着帘子,太远的距离,我又瞧不清什么。
瞄着那处,心中还是难免生疑。手轻轻地放在黑龙刀上,一步一步走。“这寂府有那么多阔地方,怎么寂老爷非要住这儿。”我随口问道,“那些地方,都空着?”
“早些时候有用来收容流民的。”说完,他在前面撩开帘子,“陛下请。”
“那现在呢。”
实看到屋里那床上躺着人;恐便是寂霖了。经我这么一问,那人便说不出来了。站在里屋门口,我冷瞟他一眼。他一怔,似乎是说错话了的样子。之后,马上回过神来,作势行礼。
“你退下罢。”对他一挥手,“朕与寂老爷密谈。”
“是,陛下……”
他应声退步,转身而去。
我原想着这小子有些不老实,现在看来不是。他太老实了,老实的不能一刹那编个谎子给他们家寂老爷把贪污的事儿圆过去。不过话又说回来,纸又哪里能包得住火。最后啊,只能是火越烧越大,玩火自焚罢了。
今日便是寂老爷的忌日,心里真是不清楚高兴还是不高兴。大概是高兴;他死后,跟着一系列人都会被牵扯出来,大清这些年他吃了的东西,让他原原本本的吐出来。不高兴在于,曾几何时此人也是我的心腹大臣,幼儿时候,他又犹如戒尺一般的存在。在我早年政治生涯,他为我在子禄氏面前夺权争口,后期大清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也是他一手辅佐。那时候的他,已经耄耋过半。
——可这一切都不是我对他心软的理由;对他心软,是对大众利益的不负责任。似乎我们有些东西又想到了一起去,对视一个眼光,我冲他点头,他竟会意的笑笑。
里屋有几个贴身伺候的下人,下人瞧瞧我,我对他们一甩头,示意他们出去。围绕着大床的一圈儿人对我行礼,悄声而去。寂霖躺在床上,这个时节还盖着厚被子,清一色的绯调。我看他是绯色调无法满足,恨不得用明黄色了。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在里屋里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而我则选择坐在床榻边上。轻轻拍拍寂霖的老手。“老寂,老寂。”
那老脸上的眼皮抖动抖动,我又拍拍两下,“寂爱卿,寂爱卿。”
他马上睁开了眼,此时见其眼内白黑不明,白黄浊,黑不澈。你一瞧着,此人没什么精气神儿。老态龙钟形容都不足以;瞧见了我,似乎放松了许多。老小孩,小小孩。好像捎带着点惊讶的意味,
“陛下……您怎么来了。”他瞪大着眼睛瞧我,“老臣……参见陛下。”作势要站起来。
“您快躺下。”我又扶着他躺下;
他躺下后苦笑笑,抬头看着罗汉床的顶上,干枯白灰的头发还扎好,经过折腾与哦些散乱了。摇摇头,“老臣老了,不中用了……”
“您都多大岁数了。”我苦笑道——都多大岁数了还瞎折腾?“怎么样了寂爱卿,听说你病了,今日朕忙完正事便来看看。”
寂霖老脸褶皱竟然扬出一丝笑意,“您说的正事儿,是砍了张友志的脑袋吧。”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任何问我的意思,只是肯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