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老辈骚客
断桥无言2019-12-09 11:302,700

  没有直面立即回答他,他也不需要我回答;

  “陛下这次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啊。”他的苦笑渐渐变得欣然,“恭喜,恭喜……”用着有些凄凄的话语跟我说;这老头儿,今天又是怎么了?也罢,如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约是今日,其此之谓乎?

  “没错,是心腹之大患。”我邪笑道。坐在床榻边,冷哼一声,手攥着他的老手,“不过老寂,你不也有心腹大患么。”

  “于这点来说,我可比你成功。我心腹大患已经除去,而你的心腹大患已经与你敌人的敌人成为友伴。”

  深舒一口气,摇摇头。

  “大概吧,陛下……”他道;说完,又深舒一口气,看向我,目光没有什么别的意味。只是淡然的,就像我早年时候的他一样。我们是忘年交,说来也有将近二十年的交情。堂上君臣堂下挚友莫逆;一晃儿也二十年了。

  “可老臣又怎么敢胜过陛下呢。”

  “但你功高盖主的把戏玩的挺溜的。”他话音未落我便如此道。说完,他就笑了。

  “是老臣错了。”他突然这么道,不知是真心的,还是有意而为的。“原来老臣愚钝了一时,渐成了一世。”

  “你用对了人,也用错了人;你看好了人,也看错了人。”

  他点头,也并不否认。

  这话,是在说官棋申,也是在说我。是他一手带了官棋申,也是他一手辅佐出了我。当年无他辅佐,刀家没有能改朝换代的能力。官棋申若是没有他,可能也活不到今天。算是他亲手塑造的人,也算是他被亲手塑造的人给毁了。

  有个词儿叫邪不胜正,正好恰当。

  “想来,他今年也三十多了。”他又继续道。

  “哦……老寂你好像记错了,我怎么记得他都要四十了。”

  我俩口中的他,就是官棋申。

  “是吗?”他在思索,忽的恍然大悟,“啊,对啊……碎虚八年了,那他可不快四十了。”

  瞧着他这反应,我突然笑出声来,“哈哈……老寂啊老寂,你当真老糊涂了。”

  “不曾想那小子也将近不惑了……”

  关于我这话,他笑着接受,又开始絮絮道来那些他与官棋申的事儿;

  官棋申的父亲是当年寂霖的外交。换句话说就是,那寂霖当年有了妻子后才与官棋申的父亲相好,如此说那都得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官棋申是其父之幼子,与我情况差不多。我也是家里最小的,区别在于而官棋申的话则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

  不过寂霖所说这人我真不清楚是谁。当年他科甲出身,曾出任过滇地钦差,并也逗留过很久一段日子。我这么一推算,大概还是顺昌年间的事情。而至于寂霖的姻缘,也都是十六七科甲前阵子父母包办的。

  他没太细说他和官父的问题,只是一笔带过。从他口中我也仅仅得知,官家是滇地商买人家,北京话说那是个大倒爷儿。却年过三十才娶妻生子;那时候的乱世,有钱不行,你得有权。没权的,有多少钱都让人搜刮去了。最后官家不也没落了?没落了。寂霖也没在朝中保全地位,顺昌末年便被打发到了德州那地方。

  话再说官棋申,此人带着其侄女,也就是如今棋安宫里的那位喜奢华的娘娘。一路带着当年寂霖和官父的信物逃至西藏;寂霖说到这里也感慨,自那日与官父在春城一别,一别就是六十年。

  “老臣刚看到官棋申的时候,老臣就在想,他如何的不相他那父亲?”说到这儿他笑了,自嘲而笑,又道:“那小子好是有文化的,会读书认字不说,对政治也别有想法。”

  我缄默点头——想想官棋申这人,他本是家中幼子,有家产在,有父母高堂在。结果都便让人鱼肉搜刮而去,父母遭人迫害,宅邸被抢征收。说到这里,他应该对官府有报复心理才对啊……换句话说该反我的不应该是张友志,他养尊处优的。应该是他官棋申啊。

  “但那小子性格和他爹一样,不苟言笑,看着都是特别认真。即便是陪笑陪说,也是骨子里带着的谨慎。”

  他依旧在回忆。外面的天有些阴闷闷的,而我依旧在听。

  若是官父还活着,至今也近期颐。算起来官父五十不到才有的官棋申,又活了二十多年,至顺昌末年才遭人迫害。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这不难想到官棋申在他的家里受到多少宠爱。可他的心思,为什么我总猜不透。

  “可那小子的心思我至今都猜不透。”

  我在想着,他竟然就说到了。

  听到此便惹人发笑——行了,我猜不到也不足为过,我哪里了解他?又怎能和寂霖比对他的了解呢?

  “陛下想必您也是罢?”他带着盼望的眼神瞧着我。

  我点头。

  “是了,当真那人朕是看不透的。”

  他也点头,另一只手揉揉眼睛,嘴唇有些干巴巴的,喘着气似乎有些累,但是他还想继续讲下去……

  直到后来这两年里他们没有任何来往,寂霖也对他没有什么怨恨,大概是因为他父亲的问题。他大概心里一直觉着亏欠官父的;毕竟您一有妻子的人,出差在外,与那小少年混混一起,动了感情,却到如今一别便是六十年,各有妻妾子女,岂不是让人觉着尴尬。若不问心有愧,那才是丧了良心。

  虽说如此,但官棋申的事儿做的也很圆滑。虽然我要针对你,我要疏远你,但我不明摆出来,只是渐行渐远,让你察觉不到。等他察觉到了,可能已经是这几些日子缠绵病榻无聊时的思维了。

  这次身世的问题我听明白了,但是他的想法我依旧只能推出一二来,也肯定了我曾经的猜测——不是对寂霖有报复心理就是对国家有报复心理。当日的想法是后者大,如今也肯定了,他与寂霖也是犯不上仇人的。

  “老寂,说句实话,你对官棋申他爹什么感情?”我开始有些好奇——反正我想听到的听完了,看着外面阴阴的天,便想拿来打趣些什么。

  他闭目,良久,轻道;

  “结婚早咯。”

  听到此,我便笑了;老一辈也有自己的感情啊。也不输于我们这些酸津津文绉绉的诗词歌谣,去讲说些什么。相反到了他这年纪,对过往的事情总结起来可能就是几个字。

  “那你对官棋申呢,是因为对他爹的亏欠才塑造他的吗。”

  他摇头,“不是。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是见到官棋申和他家小林,便总是高兴着。”深舒一口气,明亮着眼睛,又说:“唉,也不知是想起了当年的我与他爹,还是看着他如今能活的高高兴兴,为他爹欣慰的是啊……”促叹一声,又是深深的感慨。

  外面天阴得很,屋里也显得有些黑暗。

  “来人,添灯。”

  添灯,天灯……我哥他当真是别有深意。

  来了下人四周放上灯火自白退下,屋里明亮了起来。寂霖有些昏昏沉沉的,在烛火下看他,面色更是黄白;

  “天黑了吗……”他迷离地问道。嘴角似乎还有流涎的白色痕迹,顺着脸上的褶皱出来的。

  “没有,老寂。”我回答他,攥着他的手,说来也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了,官棋申怎还不到?“是天阴了。”

  “哦……”他迟迟地点头。

  ——你丫若再不来,顾自忠该来人催我回去了。这岂不是让我扑空了?今天要不要寂霖的命无所谓,但是我今天就要官棋申给我一个答案。

继续阅读:第735章 文人迂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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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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