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力加持,戒疏我只弄了半个月就弄完了。今人持戒者多以年龄衡量,菩萨戒居士当是老菩萨,瞧着年龄大,便以为是。而实际非也;汝见觉明菩萨、智云菩萨等,未过天命年,又如何?故戒律不在年龄。
完成之后,我满心欢喜;当真是法喜充满。可心中悲凉之情确实难掩的,此世众生,成佛遥远。想着什么时候此世众生能再如从前一般重视戒律就好了,恐怕这是我妄想了。嗟呼,此世众生……
今人多有持菩萨戒者,多以优婆塞戒经佛说菩萨六重二十八轻戒、梵网经始终四十八轻戒为主,亦有通持六重廿八轻戒及十重四十八轻戒者。但众人不知菩萨戒精神所在,岂不悲哉?故戒疏中,光何为菩萨、何为俗爱、何为感情、何为慈悲心、何为菩提心便解释很多。今人乏道,不知根本,而修其表,不得其真实利益,不但无利,不依经教、苦、戒,若生邪见,误入迷途,于慧命反生殆害。
许多日子里,我多沉浸在一种欢喜之中。玲琅雨落,雾雨清凉;在窗边,金刚经、海青、念珠,风雨伴经声,我以智慧自风雅。
以后的日子呢?随缘!如何随缘?无挂碍!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五阴皆空,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空法,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离颠倒梦想苦恼,究竟涅槃。
……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金刚经第三大乘正宗分。”
……
在雅尚居,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经常的团圆。
碎虚二十五年,时年不惑有五。
自嫂子陈小玉往生,已有三年;先兄往生,也有八年。时间过得真快,真快。祈请二位菩萨慈悲不舍此世众生,倒驾慈航。他们都比我有福气,往生了去。在生活中点点滴滴,不再似从前一般孤独彷徨,大概,我才是真成长而已。
——生命已近衰,时时如碗鱼,水渐离鱼身,临近天命年,才养微慧命。
我曾回到过子午沙漠,那里已经没有游吟蟒的嚎叫,非常宁静。后山风景依旧,有一处是作为皇家林园外人不可入内之外,剩下的地方都是随意的。包括我当年在后山上的那处石碑。
“众生被困厄,皆因恶习作。业力同蒙蔽,轮回无止休。六道茫茫辗转苦,生死冤亲不相复。此是因缘业力故,如是等等一场空。”
想起当年的善政天人,还有愿所有众生都得以闻法解脱的誓愿。在书斋草堂,卅载不改往常样,我所走过的地方,好像都被赋予了不一样的色彩。可在我看来,那不过都是有过经历的地方罢了。篱笆网外棠花依旧,同学多少年,已经不在了。
我的同学,后来都是沙场上的名将;偏将冉勇、常胜袁成勋等辈,但多殉国于蒹葭。若是活着,他们都比我年长,约也有知天命之年了。除顾自忠与我同游外,还有几辈刀流弟子。端着肩膀,我痴痴地望,嘴里用刀家话喃喃道;
“不知道这个书堂有没有继续在用了。”深吸一口气,“很多年了。”然后瞧向那刀流弟子。
那人一脸茫然的瞧我,我才想起,老辈都死光了,这语言也就失传了。
顾自忠瞧瞧我,瞧瞧那弟子,“刀君问这书堂有没有再使用?”瞧瞧我的颜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大概觉着,我又要感慨了。
其实,这不假。最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没有了,刀君。”
——哦,已经不是当年的少主了……当年那个让我头痛的仨老头儿,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和如今的刀家弟子慢聊,也时常会被问起曾经的过往。毕竟那个年代笔记已经很少,人也多去世了,故活着的只有我一个。可我不想把这些事情都讲出去,这天下的太平,不在于武力,而是在于人和人之间的尊重。世上,没有打怕的、骂怕的,只有敬怕的。人和人之间有尊重,民和君之间有平衡,臣和君之间有敬畏,这方才是泱泱大国之长久之治。
坐在二主殿上,又是我自己;圣武大殿上,依旧是我自己。原来每个人都是一座孤独,一座空城。来去往往,皆是过客。此生之过客,只分重要和不重要,长久而不长久罢了。可最后呢?也都是过客。我们,也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时间,是身体生命的长短。所谓万人之上、至高无上、唯我独尊,那也不过都只是世间一场梦。过好过坏,过贫过富,亦复如是。
有那教义说,世界是梵玛的一场梦;其实瞧来人人都是梵玛,也都是未来佛。瞧着把自己摆在上什么地位,梦醒了,觉悟了,明白了。其实,这个世界也就是一场梦。
我又到过曾经的码头,在江南之地,这样的地方当真不少。可有所回忆的地方,也只有那么几处罢了。此生,不过尔尔!人之青春,几经变迁,几经挫折,几经辗转,几经纠结,还有痛苦又不想舍去的时光;人之半百,几处游戏,几处艰辛。几套碗筷,几所喜好,还有一个刻骨铭心旳人。
芦苇客舟,又逢雨蒙蒙。竹楼高耸,青雨青竹青河岸,长桌长椅长相思。只见花败花又开,不见人去人再来。青斗笠,绿蓑衣,斜风细雨时不归。灯晕下的画轴有些老旧,工匠们的手艺当真不错,这多年来也不见得有多残破;画上两人,那人小,那人少。人说过去好,我说便罢了!莫重来,且只做是梦一场,梦竹青青,人还年少。
想来因缘聚散,无缘不聚;我的后半生又走过很多地方,曾经走过的、没走过的,总之都去过。但唯独安灵大陆我再也没有踏上去半步,虽然那个地方已经成为我帝国之地,有了河池泉井,有了人烟城池,甚至还有道场,总之不比中州差。但是,我对那里的印象依旧是无法改变,大概是印象太深刻,深深烙在心里,刻在石上。
——也希望那个地方,真的可以抚平那些灵魂的创伤。
在家里,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又坐在一起了。两个小子一个二十一,一个十八。两人的成人礼都已经过去个好久,时而看到他们,心中百感交集。家毕竟是家,老爷是家主,在家事上老爷为主,但在礼数上,不可缺少;
餐桌上我是正位,紧挨着右边坐着的是刘若,左边是老太太,孩子们坐我们对面。这个时候,要老太太先坐,我们后坐。
老太太老太太,我这么叫一辈子了。老太太今年多大岁数?六十多。踽踽而去,缓缓落座。看着今天老太太好像满心不痛快似得,脸上的表情十分生硬。我在旁边搀扶着老太太坐下,然后自顾自地坐下,再对两个孩子摆摆手,示意他们坐。
兄弟俩对视一眼,赫儿的眼色里好像闪过些什么,然儿则一脸平淡;这兄弟俩又如何了?搞不好是和老太太有关。
席上,很沉默。其实平常也很沉默,就是今天好像发觉了什么,才觉着好像有些不对劲。老太太和孩子闹矛盾了?可能性特别特别小,孩子他姥儿可特疼这俩外孙子,从前我们没有少因为孩子教育方面吵架。比如学习时间长短的问题,她都觉着这时间太长,非得缩短。我不应,我们娘俩就吵,无数次的吵。还好孩子比较认学……
六亲眷属,说不得谁是曾经的谁呢。嗨,冤亲债主六亲眷属,六亲眷属冤亲债主,就是这样往往复复辗转轮回,互相伤害啊!这不,就看出来了?我从中调停不来,那就来硬的。年轻气盛,不知这些,知道的只有出口气,想着的是这家还是不是我家?现在看来这我执当真严重,我先想的不是为了孩子,唉,我忏悔!惹其嗔怒我便该忏悔,出于我执我更当忏悔。但如果我发心为直,那便不一样了。
老太太板着脸吃饭,我有些疑惑地瞧向刘若,刘若也一脸无奈——这娘俩怎么了?我这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是看傻了?
俩儿子眼把眼的瞧着我,当我一抬头瞧他们的时候,然儿马上低下头去,扒饭。看看赫儿,赫儿一脸平静,眼神似有期盼;看来,问题出现在小然身上。给老太太夹口才,“娘,吃菜。”
老太太头都没抬,“嗯。”
费力不讨好我便不再多言,吃饭。这一晚上,平淡的过去了。刘若也什么都没跟我说,入睡的时候,还像从前那样。却像我们的新婚之夜,依旧是无言的。大概这也是心理的一种,默契。
第二天一早,吃饭洗漱还像从前一样。只是面对镜子里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一天比一天老。可能别人丝毫没有发现,而我自己却发现的厉害。顺文那边来人,说请我过去有事要说。到底也没什么事,都是赵普轩发来的请求要在刘一氏中征官过去这等劳什古子的事儿。
等回家的时候,家里好像开锅了似得“热闹”。准确的说,是争执;
“你这个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