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岸边儿，灰衣男子似乎很奇怪，看看泠轩，微微一笑，“轩儿。不开心么？”
女孩儿的目光，似乎被桥上男女，吸引住了，只是淡淡的摇摇头。
灰衣男子似乎觉着，愈发觉得奇怪，“那，轩儿可否是有心事啊？”
此时女孩儿点了点头。
男子一笑，“那你和无叔叔说说，你有什么心事？”
那女孩儿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那座石桥——当然，重点还不是石桥，是石桥上的男女。
“我父亲，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
这孩子的话语中，从未闪现“爹爹”这两个字，从会说话开始，从会叫爸妈开始。
男子突然一愣——现在想来，那些事情，根本无法跟一个十来岁儿的孩子说，也根本解释不清楚。
那个女孩的目光，很空洞，很深邃，“因为娘亲的死么？”
男子一怔，一缓和气氛的笑，轻轻抚摸女孩儿的头，“轩儿以后就会明白的。”
“天下的感情，真就这么复杂么？”女孩儿深邃的目光，望向灰衣男子的脸。
这根本不是一个这个年龄的孩子可以说出来的话。
估计，“天下、感情、复杂”这三个字眼，一定无限在灰衣男子的脑海中转悠。
男子此时反倒没有一愣，目光投远——投向湖面，投向船只，微微点头。“或许是的。”此话，许是碰到他心里的什么了。
他的目光，也变得深邃……
这种气氛，依旧在这样的情势景物之下，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轩儿以后想做什么呢？”男子微微一笑，气氛算是有所缓和。
小女孩儿一声叹——兔大儿点儿孩儿，学会叹气了。哦，许是她经历的多了。“我想与我爱和爱我的人，在一起。一生平平淡淡的就好。”道罢，天真地目光又回来了，悄然投向旁边的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没有多大的惊讶——想来，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这样。思想都会变成这样。何况，还有一个特别特别多愁善感的父亲，有这样的安逸想法，也就算是正常的了。
……
“那个人，我现在找到了……”泠轩说完这个故事，力气显然比最初小了，血液渗透的面积，也愈发的大了。
“那个……”
——我这脑子！
我差点儿又想绕回去了……想说，你真的觉得你爱的人爱你？转瞬一想，这么说，之前的话儿全都是白说了。
想到这儿，我又摇摇头，“没什么……”
泠轩愣了很久，“我知道，或许你不爱我是真的。”她好像，鼓足了劲儿，说出这句在我看来微不足道到像杂草，像我脚下蚂蚁一样的话儿。
我也不语。
“我现在不求别的……”言罢，她摇摇头……
她的眼泪，缓缓流淌到我的黑袍子上——这袍子，对我没意义。
女孩子的眼泪，到底有多不值钱儿——为一个不爱你的人流泪，何苦的……
“你既知道我心不在汝，汝何为吾如此？”我的话，丝毫不犹豫。“汝何苦为吾，做出这些。”
“因为我心在你。”她的话语，虚弱，而异常干脆。
此一番言，让我无言。
我愣神儿了——良久，才微微点头。“你接着说。”
似乎，我过于残酷了。对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过于残酷了。
可，当时她逼我入魔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这种行为也是过于残酷的……
“我想……”泠轩要说的话，似乎哽咽著了。被压在了嗓子眼儿，抿了抿嘴唇。“我想让你抱我一下。”
——这不算什么。
我一点头，缓缓往后退，左臂擎着她的脖子，右手缓缓从她的后背伸过，渐渐将她贴近我。
她的下巴，轻轻的倚在我的肩头。
良久，她缓缓地将手搭在我的身上，最后缓缓搂住我。
她又哭了——泪水蹭在了我的脸上。
真心的，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我现在被她感动，那又能如何？呵……人啊……力量就算这么卑微……
泠轩突然又抽噎了一下，“这就是……依偎在爱人怀抱中的感觉么……”她似乎又淡然许多，“或许，这就是我想要的，父亲想要的感觉……”
我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或许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和要对她说的。
我看不上的，微不足道的，不在意的，或许——是一个人梦寐以求的。
是啊，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别人弹指一瞬，往往都是我羡慕的。
我发觉，我身上突然一阵凉——血。
似乎真的是血，正好她出血的位置，正好贴着我。
在这样下去，出血过多，恐怕很快就要死掉了
没办法——现在，能多活一秒钟，就是一秒钟了……
我轻叹了一声，左手向上移，放在她的头上，“好了，我们先躺下吧。”轻轻一抚——她的头发很飘逸，很柔滑。即便是沾了血。
我没等她答应，缓缓转过来，侧过身，让她再次躺下。
低头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才发现，我这身儿袍子身前黑了一大片，黑紫黑紫色的。与正常的黑色，形成了特别特别鲜明的对比。
再看看泠轩，身着的白色衣襟，早已变成了血色衣襟——一个人失血到这种程度……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现在不清楚，我可以做些什么。
似乎现在，力量最小最微薄的，根本不是第二个人，而是我自己……
我的想法，似乎，变了……
我不觉得这些，是无用的。反之，我觉得这些，让我微微麻痹，我似乎也能理解一下泠轩的感情，还有想法。
我觉得，我似乎还是可以接受她的——可现在晚了。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或许，最后几个字，就注定我们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可能的话——那就算了。得不到的东西，也强求不来。就算是强求来了，也未必如意，毕竟，这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这瓜，强不强扭的，不是我或她说的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