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流传一句话,叫:“三郎一路军,一路打到西。四郎十四路,横扫三万军。”
三郎,就是师哥。四郎,就是我了。
“你睡得如何?”师哥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掐着烟杆儿,将烟嘴儿放在嘴边儿,轻吧嗒一口。
我耸了耸肩,“你是知道的,这夜我差不多都没睡。”
师哥只是会意的一点头。
他知道,这事儿,挺上我心头的。
转瞬,天就要亮了。
北京城就算是在冬季,天也不会那么太短的。
我似乎听到了万岁之音,它伴随着丝丝凉风,刮入我耳。
鹰王一早儿就走了——估计,是跑去龙颠殿外,等待朝罢,以宣圣旨罢?
突然凉风一阵,刮得我全身不由自主的一颤。
是啊,今日的风,都这么凉……
快过年了,却一点儿年的气氛都还没有。
也罢,还没到三十除夕之夜,哪儿来的年的气氛?
加上前方战事之乱,内宫之中,哪儿还能热闹起来呢?哈,谅解了此番萧条罢?
“这是你我之间,最后一次平等的漫谈罢?”
师哥这一句话,给我打了个一激灵。
我猛地转头看着他,却见他一脸淡定,抽着烟,正视对面。
他倒是一脸的淡定。
是啊,或许我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惊讶的,再过几个时辰,我二人便都不是武皇了,再不是一个平等关系了,二人相见应行君臣之礼了。
但至少我们是兄弟,不管哪个是刀君,哪个不是刀君。
虽然我一直这样劝着自己,可我……心里还是挺乱的,说不出来的乱。连自欺欺人的勇气和机会,我都没有。
可能师哥比我看得开些——他总是看的开,思想也总是比我高一个等级,一个层次。
“不论如何。”我偷着舒了一口气,“你我二人是兄弟,这是不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阻隔不了,改变不了的事情。”言罢,撇嘴一笑而已。
师哥也只是一笑,掐着烟杆儿,静待烟火烧燎罢,看着青烟一缕,他微微一低头,打了个嗝儿。
看来,师哥着实在意这件事情啊……
他抽了一夜的烟了,现在估计不大舒服。
在意这件事情和抽烟有什么关系?——或许我不懂他的世界。
…………
我记得,那年我似乎是……十一岁。反正,不是十一岁就是十二岁来的。
他说的不假——我从十岁开始就杀过人了,就从那之后我变得十分,怎么说呢,没有同龄孩子的样儿。
师哥坐二主殿内抽烟,我则坐他旁边看书。
具体,当时我们说了些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毕竟,那都是十二年之前的事儿了,本身我就是个健忘的人,加上事儿多,有时候连自己的年龄都不记得……对数字什么的真的无感。
我只记得……
他说过,“人人都要发泄,但发泄的方法却不一样。我取了一个在我看来,很安静,很不大容易被人发现的发泄方式。”
我天真地问,“什么方式?”——那时候,虽然比同龄人看起来大很多,但问出这话,却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
他笑着答,“我现在在做的事情。”言罢,抖了抖自己手中的烟袋锅子。
…………
这话儿我一直记得,抽烟,就是他的发泄方式。往死里抽,那他可真是遇到了大事儿。
等他恢复过来,只是叹了一声。
此时,我俩再不高深莫测、心若城府了,我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也同样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只是表现的很淡然而已了。
我俩就如此沉默着,沉默着……
良久之后,尊上有了动静。
尊上缓缓起身,我二人围上去,将尊上扶正。
老头子吧嗒了两下嘴,见他嘴唇儿干巴巴的,便端起长椅子边儿,桌上的盖碗儿,递给了尊上。“尊上?”
听罢,他一点头,迷了沫儿的接过盖碗儿,喝了一口,递给了我。
此时,老头子才刚睁开眼睛,眯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看了看师哥,“什么时辰了?”
我二人见罢,退下台阶而站堂下,单膝一跪,“弟子参见尊上。”
这是早上的晋礼。
“平身。”
平身二字后,道谢恩,起身,落座。
此时就不必让他说赐座了,已经坐了这么久了……
“什么时辰了?”尊上右手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看着外面。
天明了。
我二人哪儿知道时间啊?
“早朝快结束了,尊上。”我只是如此回答。
此时尊上有许些反常了。
按理来说他有个习惯——与其说习惯,倒不如称之为条件反射。
就是谁说话,注意力一定转向谁,目光,也一定第一时间到说话人的身上。
此时,他没有,他只是点了下头,然后接着低着头。
幻仙幻魔二人得闻殿中有了动静,也走进殿中,席地一跪,“臣参见刀君仙帝。”
“平身。”
“仙帝,可否用膳?”幻仙问道。
尊上一点头。
小桌儿一摆,早点一放,二人一行礼,道一声告退。
尊上吃着,又问道:“一儿可否吃过了?”问完接着吃。
不用想,我肯定是吃完了来的。因为我自个儿住在永思轩啊,他俩人儿在一起,加上尊上睡着了,师哥行动不便。
师哥一点头,“我吃过了,没亮天儿前儿我在偏殿吃的。”
“哦。”尊上点了两下头,“小正也吃过了?”
我一笑,“吃过了。”
谁像你个老头子起来的这么晚!
尊上吃罢,桌儿往边儿移了移,幻仙幻魔进屋要收拾,尊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他们对视一眼,也没辙。退后几步,转身就出去了。
或许现在的尊上也在犹豫罢?
算了——这老头子的心思,我可不敢揣摩。
“今日是传位之大事,二位弟子可都清楚啊?”老头子精神许些,捋了一捋下巴下面的白胡子,一脸笑,却让人觉得骨子里透着一股子的严肃。
我二人一点头,异口同声应一句,“弟子清楚。”
“这是天下之大事。”尊上说到如此,却一声叹,“老夫如此草率,希望弟子理解。”
二人又是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