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缺点……
“节奏加快,破坏了原有的那种清雅意境。即兴而起,又毫不成熟,毫无规则。”
师哥笑意加深,右手抬起,轻指着我,“这便是绝妙处。”
“为何?”
“节奏加快,却没有跑音,没有手忙脚乱。”师哥言罢,转身拉着放着冷梦轩的琴案前的椅子,拽到我附近,坐下。“这和你多年都弹奏这一个曲子有关系。”
嘿这琴上有这么多门路?
不过在刚才弹奏的时候,真的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费劲,还要回忆,还要反应。特别流畅的弹奏出来了,而且,即兴而起,我也并没有忙乱……
这事儿……岂不怪哉,怪哉……
“加上你将很多曲子精彩部分运用、搓合、重新组合的很好,略带几分你特有的意境。这是原本的仙境曲。”
——等等……他怎么时候开始研究我的《仙境》了?
“如今你加上了你很多的感情在其中,有真实的轰轰烈烈,还有向往清净之地的那种感觉。可以说,这一曲才叫绝妙。”
听这儿我都傻了……
诶不是就一曲而已,他弄出这么多门道儿来?——曾经我以为乐曲无非是玩玩而已,找找意境,精神麻痹。没想到,师哥研究的这么透彻?还说的头头是道儿的。
他见我发愣,且得意地笑,往后仰了去,靠在椅背上。
若说轰轰烈烈——着实也有。
曾经我独破三万军之地,乃是孤关外的云草城。
云草城,顾名思义。此地就像孤草一颗,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
当初抵抗乱军,子禄朝脆弱到不堪一击。调动兵马也是几日才到。到了便是一场大战。
一场大战两方兵力都消耗了很多,子禄朝军伤亡惨重,所剩伤兵皆发往其他城池,最后就剩我独守空城。
那时候,乱军还有三万人,带着五万起义民兵。
所有人都撤走了,我也有吩咐,师哥等刀家子弟不需参与——这场战争,由我领导。尊上也答应了。
那时候也是初出茅庐一股火儿,愣干出了这么大事儿。
当时,我坐在云草城楼阁上,琴就摆在我腿上,我且盘腿坐。
望远处兵马烟尘,杀声四起,我且蔑笑。
杀声,很快到了我的耳边。
我缓缓抬头,看到整装的兵马在前,身后,却是装备简陋的民兵。
那时,我在想我有没有做错——他们也是日子过不下去被逼的。
那年,我十五岁。我知道,有些事情即便是错,也没有回头的余地。我不能背弃祖宗,天下总会好的。
然而这三万人,就是我信仰的牺牲品——或许,我真错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回头的余地。
我不清楚,面对千军万马,我抱着个琴,是什么意思。
如书中所写的样子?我弹奏一曲,他们且静听,然后我跳城楼自杀?大喊一声子禄朝永盛不衰?
笑话——我怎么死也不会自杀的。
面对如此,我不清楚我要弹一曲什么。
他们就在城下,抬头看着我,风,就那么的刮着,沙尘,随风走动。
他们静静地看着我,什么都不说。
我本是蔑视的眼神,变了。
此时,我奏不出一曲战歌,奏不出一曲《仙境》——此时此景,我不清楚我要谈些什么。
他们在听么?——哦,或许是。他们是我的听众?哦,或许是……
“降吗。”声音,很小……散入烟沙土尘。
队伍中,站出一骑高头大马之人,什么都没说。
——这是表态了,不降。
既然不降,只有死……
“不降只有死。”
言罢,我且动手,拨动琴弦,粗重之音点点……
我不想听到他们的回答了——因为,这样一来一定会纠结下去的。
一曲,我曾留意领头人的样子——他面不改色,一脸严峻,风沙之中屹立不倒,却也被风沙扑的连连眨眼,高头大马轻吟。
或许,他们对我也知根知底。
碎虚破天的称号,也不是白来的。
我十岁左右,一口气,三招半式,就能打过二十个强劲的禁卫大统帅,这其中还包括周越琦。我十岁的时候就能办到一个人一辈子都几乎办不到的事情,武能碎虚,不是说说的。
这些,他们也都清楚。云草城百姓已经几乎都撤走了,城中,就我一个人的事情,估计他们心里也清楚。
云草城,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且,他们大概早清楚了,他们会死在这里。
他们不降,是因为知道,降,也是死,反倒落了懦夫名号。不降,也会死,但会为自己的信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