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尴尬就这样维持着，我的目光如旧落在丧盆上，无言。
良久之后，我听敲钟声起——丑时四刻，三点钟了。
“这是按镇国寺作息时间？”我随口问了一句，几分语无伦次。
“是的。”幻仙很快应答了我，没有任何的迟疑，恐了当堂所有人都没有一点点的睡意。
我深舒一口气，香气绕鼻。
“你们看着点儿堂内。”我咽了口唾沫，侧头看了一下，随手拿起幻魔的披风——很厚实，摸起来很舒服的。
起身，一甩，披上，系好，一气呵成。
右手搭在太刀柄上，披风则落在我手上，“我先去祖德殿，然后去太和殿祭祖。”想到如此，鼻子酸酸的，连连眨眼，看着烛光火，我抹了下眼角。
从老爷子升天，到现在已经八个时辰不到了，我一个眼泪没掉过——我知道这功夫我不能哭。
我带着我的妻子，我的兄弟，以及我的嫂子。
若是我灵堂前哭了，所有人都怎么办。
如今子禄朝也可谓是虎视眈眈，我这边要是哭的死去活来的，不得让这死孩崽子把我说个痛快不得？
我转身，却见刘若，趴桌子上睡着了。
——刘若与尊上非亲非故，如今却要他，来给老爷子守灵。
我们尚未拜堂成亲，更甭说列入宗谱。我们之间，若无情意，什么都不是。
看她的样子，我的心一颤。
一手拿过鹰王的斗篷，轻轻打开，比之前的动作要轻得多，没那么张扬，轻轻地盖她身上。
——她睡得很熟，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的样子，很美。
看着，我笑着。
“行，我走了。”
我起身，跟他们道一句，“香火引路灯切忌切忌别断咯。”
“是。”身后齐声应了一句。
我在陈小玉和刘若之间穿了过去，走了没两步，就听身后有人叫我，“仙帝。”
回头——陈小玉。
“怎么了嫂子？”
“仙帝我……可否同行？”
我一愣，点了下头，深呼吸，“走罢。”以最大的气息，说了最薄弱的一句话。
一路上，她无言。
尽听法器声、唱颂声萦绕太和殿，太和殿内的灯火已经拦不住的往外渗透，照的别处都亮堂了起来。
我走得很快，寒风打得我披风直响，到了祖德殿，祖德殿真是安静。
祖德殿灯火通明，香火不断，却是没有任何的道士道姑，也没有法器声、唱颂声。
我抬头看，迎面的是祖皇帝熙胜皇帝。
看起来——恐怕他就是那魔国推翻后新成立的子禄朝后主罢。
就是当时要封刀祖为仙帝的那个皇帝。
他虽然姓子禄，不过，他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皇帝的侄子，世子。
也就是说，他是后主，不是原主。
想想若虚说的话，说通知内务府，我想这其中，说不定还有点什么篡位的可能罢。
想到如此，看熙胜皇帝手捧玉如意身着龙袍安泰坐，不乏一声蔑笑。
熙胜皇帝，哼，子禄朝此作为当时就一定很受批判。
刀祖为刀君之祖熙陌仙帝，熙字辈。然这祖皇帝是刀祖师父再传弟子，按理来说熙陌仙帝是熙胜皇帝的师叔，两辈人。
然而两辈人年号却是一辈儿的。
真是荒谬！明显是不信任刀家，压抑着刀家。
看他安泰之颜，心头几分仇恨，悄然攥紧了拳头。
我四处寻找着，可算是找到了顺昌老哥哥的灵位。
看着顺昌老哥哥的画像，我一声叹。
上到香案前，拿起三根香，在烛灯前点燃，堂下擎着香，三拜。
——老哥哥，尊上升天。您可感知？如今天下大乱，我朝子民颠沛流离，背井离乡。当今我朝红檀板两片，半壁江山。
——其中百姓之苦、朝臣之苦、帝君之苦、吾之苦，岂止是一炷香时间可言尽的？
——老哥哥，愚弟太过愚昧，可愚弟也是一切为天下，为人族，为百姓……
——若有出入之处，老哥哥，待愚弟百年之后，一切听您的。
心中道此，上前，插上香。
回到刚才站的位置，我叹了一口气……
“仙帝，我有一事相求。”
陈小玉此一言，打断我思绪。潜意识的回身，却见她猛地跪下。
“嫂子使不得！”也不管这是在哪儿，下意识的就是这么一喊，马上去扶她，她确不依。
“嫂子您这是干什么啊……”
“仙帝，陈小玉为女人身，难涉政治。仙帝所有政变，陈小玉难相干。”言语此，我一愣，也同时明白了，也不去阻止她了。
“仙帝！”言语此陈小玉猛地抬头，满眼的绝望，“我只恳求仙帝！不要杀我父，不要……”又是一阵的哭。
我可以想象她要表达的意思，可以理解。
“嫂子，您先起来……”
陈小玉根本不是哭哭啼啼，是在哭天喊地。
可以想象她此时的心情——我的心情也未必多好，着实为难……
这对于她家，无非灭顶之灾。
东阁大学士是内阁四辅臣之一，想想帝君都为亡国君、阶下囚了，帝君的内阁，又会怎样？必然是死啊。
我咽了口唾沫，猛地转身顺昌帝灵位前，跪在垫子上，发誓的手势。
“顺昌老哥哥在上，今我马正卿发誓。推翻子禄朝政权后，天下太平则还归贤侄子禄赜帝位，若天下不太平，那一切骂名、遗臭万年，都我马正卿一人担当。”
“顺昌老哥哥在上，今朝推翻子禄朝政权，只要群臣、王孙臣服，无忤逆、无侮辱。一人一发马正卿丝毫不动。今在顺昌老哥哥灵位前发誓，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此言一出，陈小玉一愣——因为我听了话，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朕，马正卿，第八千三百二十二位刀君仙帝，碎虚仙帝。于今朝发誓，甲午年元月十九日晨。”小声道了一句，一叩首。
起身，回身，扶起陈小玉。“嫂子，我誓言矣此。”
“接下来，就看叔叔意下如何。”
陈小玉看着我，又马上跪下。
“诶嫂子您这是干嘛……”
“陈小玉替家父谢过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