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进屋——事情都交给鹰王办了。
奴才们在灵柩前放了跪地垫子,丧盆摆好,须臾,隐约听到道士们在殿外的唱诵声,法器声。
整个大殿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是直系亲属,相当于是次子。师哥应算是长子,但长子不在只能是次子办长子事。
我跪在灵柩前,丧盆里的火眼瞧着要熄灭了,我开始慢慢地往丧盆里续纸钱。
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奇事。按理来说人死后得择吉日吉时入殓,然老爷子是自己躺入棺材里的,待我再探呼吸,早已没了。
现在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像老爷子真不同别的人。
他面色红润,眉心舒展又似在笑,很安详,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是死了。
其实我不大清楚我若是走出这个门,别人会怎么评价我。
——老头儿临终前就我一个人在屋里,谁知道这屋里发生了什么?
这,可能会涉及到我政变。
跪在灵柩前,往丧盆里续着纸钱,一声叹。
——老头儿啊,您说您这列入仙班了,可让您二弟子多为难啊。
两头儿不是人,真是,唉……
若是师哥在,我可能不必如此了。
以后的日子,我还真不清楚要怎么办。
屋中开始有奴才的走动了,不过很轻很轻,这也算是对老头儿的尊重。
“来人。”我小声道了一句。
奴才听了,过来,“在。”
“去把幻仙、幻魔、高强叫进来。”
“是。”
………………
脚步声一阵,我起身。
转身见他仨,三人早已披麻戴孝。
“你们在老爷子这儿守着,我把麻孝戴上。”我小声与他们支吾一句,他们小声应。
走了出去,朝臣已散,换得是道士道姑。
所有朝臣都去斋戒了,包括皇帝——我的第一步基本完成。
急忙赶到偏殿,陈小玉刘若都在偏殿,此时丧钟还未止。
“快把孝布给我披上。”进门我急忙吩咐着,刘若帮我穿戴好,系上孝布,挂上孝字,一切弄好。
——这俩人咋整……
“你先和嫂子偏殿待会儿,最近也用不着你俩什么。然后……”我一声啧,“让我想想……”
“晚了守灵的时候你们再进殿罢。”
刘若点头,应。
“行那我先去殿里了。”话音没落我就出去了。
丧钟大概要响三个时辰——老头儿的计划表我看到了一点点,其中就有丧钟这一项,是三个时辰。
我也不大明了其中的寓意,这根本不是按民间的方式走的葬礼,也不是仙帝的葬礼方式,更不是刀家的葬礼方式。
锦衣卫也早早换好了麻孝,殿外候着了。
我一路小跑再次进殿,殿里三人都已跪好正在往丧盆里续着纸钱,灵柩边也摆放了一盏油灯。灵柩前也放了茶几,上了贡。
三人听闻我脚步声马上给我让了最中间的位置,我再次跪下。
一手拿着纸钱,放进丧盆火中,“老爷子怎么说的贡品和香火的事宜?”
看着香火点点青烟飘,心中倒多了几分淡定。
遥处蒹葭师哥那方,此时又是怎样心情……
此前我已经打算好了,下了一道诏书,意思无非是准许师哥移孝为忠,走个形式昭告军士,更是对兽人的打击。
“贡品没有特地吩咐。”幻仙一边道,“香火在下葬前必须是不断的。”
我点头——这点老爷子倒是按常理出牌了。
“行,我知道了。”
此时我可以想象我自己的表情——僵硬着,望着丧盆里燃烧的火,还有点点纸灰。可我难以想象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没有那么多悲伤了,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许是因为我忙了罢,有事儿要我办,自然不会想那么多了。
想也是想不破了的。
人活七十古来稀,老爷子茶寿之年一百零八岁,怎么算都没白活。又是得道仙班——呵,我有什么可以悲伤的呢。
古今多少人想列得仙班都难达到,如今尊上列得仙班了,我有什么理由不觉着不高兴反而觉着悲伤呢。
“高强。”我一声叹,“老爷子生前跟我说了些事儿。”
高强好像是一愣——他跪在最边上,我眼睛落在丧盆上,余光看不到他。
“末将在。”
“老爷子的意思是,把你归入我膝下。”
高强又是一愣——这回我可以肯定,是一愣。
“你的意思?”
“末将不敢斗两……”
我一声叹,手机械着、僵硬着重复往丧盆里丢纸钱的动作,目光呆滞落在丧盆上,眼瞧着纸钱燃烧,殆尽。
“朕的意思是,你还是欠修炼。”
“而且,修炼的时候朕希望你清楚。若是进了刀家这个门槛,就此你就是武皇。”
“朕做武皇的时候你都看到了罢?”
高强点头应道:“耳闻目染。”
我点头,“是的。”又是一声叹,“所以朕希望你清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武皇不是个空号。”
“你也是我看着一点点进步的一个人,天赋着实是让我觉着过人。”
“所以朕的意思就是,你是个最佳人选,不过,目前我还不准备把你列入刀家,就算是有朝一日把你列入刀家归于我膝下为弟子了,也不准备马上册封武皇。”
——老爷子的心意,我只能做到这些。
我宁可别人砍我一刀,甚至是杀了我、剐了我。也不愿意多拉一个好人参入这无边沙场去白白痛苦最后送死。
“你意下如何?”
高强又是一愣——“谢主隆恩。”
我微微一眨眼,表示点头。
老头儿这么办绝对有他这么办的道理——说真的,高强这小子没有那么好。
不是说我瞧不起谁谁谁,一介布衣而已。如今他走得到这地步,我想打他八棒子都想不到。
他的资质我只能说比一般人强一点,缺少很多的机遇。
然而有些机遇他是根本承受不起的。
例如老头儿将秘法不言而喻的传给我,我也不言而喻的修习,这也算是机遇。
现在我缺少一个忠心的人,把他拉上来,这就他的机遇。
然而如果像老爷子对我那样对他,这绝对不是个明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