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殿,由皇帝、鹰王以及俩正四品宦官伴着,上了龙椅,此时无风了。
临近正午,倒是暖暖的,寒风几丝也不成问题。
再看台下朝臣,一个个倒是面红耳赤着的,大皮帽子也盖不住,甚是滑稽。
为何滑稽——面相丑陋。
其中不乏“青年才俊”,但看账目且都是表面了,都黑到了骨子里了,骨子心儿都跟墨似得。
坐罢,四人与我面前靠边站了两排,堂下朝臣抖袖叩首二十四拜礼,叩罢起身,又是三跪九叩,“仙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谢仙帝。”
“朕已派去幻仙、幻魔二位臣卿去代祭,此来祭祖禀报先师,也算是功德圆满矣。”我支着腿,珠串冰冷着,一直在手中翻腾,久了久了凉着也温热了。
“仙帝登极大礼毕——!”鹰王一声呼,朝臣就又是跪,“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三叩首罢,朝臣又起身。
看着他们心中无望矣——江山,无望矣。
江山啊,社稷啊,轩辕啊……青史翻阅帝君轮替,一把龙椅让多少人着迷?一方玉玺让多少人癫狂?一笔一墨,送进多少人命?
如今我又重复这血腥?——哈哈,笑话……
我的日子有限,江山却不是。
罢了,一辈人管不了两辈人的事儿,一个人管不了两个人的事儿。
能顾多少,是多少。
想到如此,我不禁冷哼一声,不屑的冷哼,转眼却是自嘲满满……
有点冷了——打了个寒战,衣袖微微动,倒是有几分初春三月微风动,白衣踽踽独自归的感觉。
奇怪的是,手中的珠串倒是暖暖的了。
“仙帝,外面冷。该沐浴更衣会见朝臣了……”
刚余光扫他就见他一眼一眼的看着我,我且看着台下众人不语,久了一声冷哼。
估计也是见我在发愣,提醒我一下罢。
“罢了,不更衣了。”我思量了一下,抹了下眼。“就这身上殿。”
此话倒是把鹰王说的一愣,低眉犹豫着,良久抬眉瞧我,“仙帝,这……恐不好罢?白龙袍是丧孝大祭时的着装,若穿此着装会见群臣,恐了有违刀家戒律……”
刀家一向是丧事是丧事,登基是登基。不像子禄朝,得停丧,新帝才能即位。刀家则是要么在丧事前即位,要么在丧事后办,决不可停丧。
他这么一说我也犹豫了。“不管了,走,上朝。”
鹰王目光一瞬跟见了鬼似得,抬头看我——给我看一乍。“仙帝您确实要如此办?”
这有什么确不确实的……
——等等,他好像曲解了我的意思……
不过,我似乎可以想到他是怎么曲解的——曲解的倒是挺好。
想到如此我冷笑一声,不屑却得意,深深地点了下头。
——子禄赜,我不在意以叔父的身份给你祖业送葬。
“宣。”
鹰王还是犹豫了一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跪在我面前,大喝一声是。
“仙帝摆驾龙颠殿!”
堂下倒无哗然,也只有唏唏嘘嘘的声音——这其中不乏刀家子弟。
最最可恶的是刀家子弟未必全都是清官。
例如为首的左尔沫。
说真的剐了他都不多!
唉,想想就气……
我和鹰王的一切,子禄赜都看在眼里,却怎都没说。
活该让人欺负,屁事儿不当。
一路被鹰王搀扶着,子禄赜后面跟着,进了龙颠殿。
龙颠殿上坐龙椅——子禄赜终归是偏殿候着。
又是万岁声,我道了一句免礼平身,臣卿谢恩。
我环顾了一下,未等说话从朝臣中列出一人,定睛一看——好嘛不出我所料啊,东阁大学士他老人家。
“老臣恭祝仙帝登基。”
——语气倒是颇沉重了些。
我含笑点头,“那可多谢东阁大学士了。”
“老臣不敢。”此话利落,“今日晴空万里,又是微风阵阵。仙帝于这正月之中,登基为帝,势必是我朝之春风,百姓之朝阳,群臣之大幸事,苍生之晨曦也。”
“哟呵,那您可真是过奖。”——驴唇不对马嘴的,脑子进油了还是怎么着?昨晚儿没睡好吧真是……
东阁大学士好在还识相,见我不待见他自个儿撤了。
——这其中肯定不简单。
“启禀仙帝。”
心中暗道罢,就见堂下一人走出——我不认得。
台下是一年轻人——都说这年轻心眼儿快,见我有几分陌生,抬眉看我又马上低下头去,“臣文渊阁大学士赵瑾诚有本启奏。”
“本呢?”
“口本。”
“那朕要看你奏的是什么了。”我一声冷哼——将死之人,“准奏。”
“仙帝,前线战事不容乐观,应即刻调兵遣将,前去……”
“好了——!”我猛地打断。
——今儿这帮玩意儿都怎么了?说话驴唇不对马嘴的?
“老祖宗老仙帝生前有言;殁后七日弟子方可正常饮食,三七方可去胡,七七方可理发,百日方可复政,周年方可去国孝,三年方可除孝。待到百日,此时再奏!”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一个刹那诺大的龙颠殿鸦雀无声。
良久良久,一个角落里传出一阵苍老却刚劲有力的声音,“仙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是跪地谢恩。
朝臣才反应过来,“仙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这么识相?——子禄朝还有这样识相的臣子?打我八竿子都没见过。
还是一老臣?
——寂霖!
我怎么把他忘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惊讶着,且只道出此句。
鹰王余光看了我一眼——我没管他,直接起身走,他就得跟上我,又看了顾自忠一眼,顾自忠立刻明了。
“退——朝!”
“仙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步出了龙颠殿,我一声冷哼,挥了下右手,“去告诉顾自忠,让他去跟着东阁大学士。”
“跟到什么地方?”鹰王跟着我几乎是小跑。
“跟到午门外。”
说到如此就到了龙颠殿转角处,他又到我另一边小跑跟着,我将烟袋锅递给他,他又马上点烟,“您为什么要让他跟东阁大学士?实在不行我去罢?”
“你还得有更重要的事情办,现在不能让你抛头露面。”说到此我马上站住脚,他差点一个不稳走我前面去,“再说谁不知道你是刀家子弟?是我身边的人?顾自忠一太监虽然抛头露面但大总管又不是他一个,谁熟悉他啊。”
鹰王点着了烟,听我言细琢磨了几分,点了点头,将烟袋锅递给我,“成,那臣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