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一声啧,又看了看酒壶,皱眉看着我,舌头连连在牙齿上打转儿,“不应该啊,就你这孩子,不耍滑我都不信。”
我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小玉在一边,也算是露了一点笑模样儿。
她笑了,师哥见了也开心了不少。
至于酒——我装的都是师哥爱喝的有点烈性的酒,他口比我高,我轩里的低度酒他都喝不习惯。所以,这酒是我特地向老头儿那儿讨来的高度酒,少说也得三十几年陈了罢?还真不知道滋味儿如何呢。
陈小玉手中烧酒壶里装的,就是我轩里最低度的酒了,毕竟……一口闷的事儿我们倒是可以,一个女子……还是,算了罢。
“来,哥。”我双手擎着酒壶,往师哥那儿去,师哥笑着迎。
“来嫂嫂。”又冲着陈小玉去。
陈小玉含笑迎。
看着师哥,我轻笑着,眼睛微微眯着,不知为何,眼镜有点痒痒的,连连眨着。
师哥含笑,点了下头,举起壶,干了。
我低眉瞟了一眼酒壶——这要是干了下去……
——成没得犹豫,抬手对上嘴直接就是灌。
灌到一半儿我听,“啪嚓!”一声……
也就一刹的功夫我灌完了,低头一看,师哥把酒壶摔了,微微抿嘴。
好家伙我特地让人定制的您就给我摔了?!
他这一摔我这不能不跟啊!——摔得比他还响。
“啪!”
“啪!”
——尽兴!
好个洒脱快意!
不过等会儿……
我摔了一次怎么,怎么俩响儿呢……
斜祖宗的放鞭炮能放出俩声儿,打鸡蛋能打出双黄儿,这怎么摔个壶还能摔出摔出双响儿来呢!
我纳闷儿呢,就见陈小玉脚下也是一片碎片,手指轻拭嘴角……
好家伙……内务府就等着给我换批新壶罢……
我抹了下嘴,吱了一声。
好家伙高度酒就是他丫的刺激啊,都给我喝懵了……
回去我得好好吃点东西,不行不行……不然我这大早上就这样,上午下午都怎么活啊还……
“哎呀我的个天妈祖宗……”我喃了一句,马上捂眼睛,头重脚轻……
说真的这功夫陈小玉不在我一定就蹲地上了……
我这要是蹲地上多丢人……
师哥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下次别这样,高度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声音很近。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吧,姑且这么形容。但往往他的话重如千斤,我怎样都是忘不掉的。
言罢,他又爽朗一笑,“哈哈哈哈……”
我也缓过来了点儿,抬头,连连眨眼。
“哎呀我的妈……都要给我辣出眼泪儿来了……”说着,我拭了一把眼。
师哥一笑,“这酒很好,香醇的很。在为我办庆功宴的时候,我还要这酒。”——看他满脸笑意,一瞬间心情也就都好了。
我重重一点头,“老头儿答应就行。”
师哥一听,连连点头,“啧……”一声叹,“老头儿那边,就麻烦你了。”
我含笑低眉,“这算什么麻烦。”又抬头,“老头儿的事儿,咱俩谁办都是办。”
师哥点头。
说到如此,转身,对陈小玉。
“我要走了。”
——成,没我说话份儿了。
往后悄然退了半步。
陈小玉犹豫,点头。
师哥深舒一口气——酒壮英雄胆的节奏么?他要说什么……
“若三年之后,天下未平,蒹葭未归。我将在孤关外,等着你的嫁妆,还有最美丽的你。”
“真的?”她听此,面露喜色。
“本帅一言既出,就如朝日不改。”
“若天下平复。”他叹了一口气,“三年之后除了孝,我要在城中大办酒席。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妻子。”
“说准了?”
“一定。”
陈小玉的话语轻盈深情,师哥的话语,异常洒脱。
酒壮英雄胆——我看师哥的手已经微微发抖了。
看他的样子好激动,又好从容。
好啊好啊——我这哥哥,可算是为我找到个嫂子了。
他今年都三十七了,还没个妻子照应着,好像有点不成样子了啊。
哦对,下月,杏月初八,就是他生日了。
也不远了。
这就意味着我俩下次见面,估计就是他生日的时候了。
还成,还成,不远,不远……
师哥转身,对我一笑。
我含笑低眉。
一挥手——示意军士给他穿上。
他又穿上了那身粗布衣,外面套了个夹袄,披上了皮甲,关键部位扣上了铁甲,戴上头盔。
腰间四枚飞镖,一把小太刀,一侧腰刀表身份,一侧佩剑是他的老伙计。
师哥本身爱留胡子,恐了是见要守三年国孝,就刮的勤了一点。
不过好像,胡子老头儿百天之后就可以修修的罢?三年不剪头发这都其次,顶多齐腰。这头发齐腰和胡子齐腰可是两回事儿啊。
齐腰的头发顶多是盘着清洗费劲,齐腰的胡子……活祖宗这要成仙的节奏……
他的面容清瘦,五官跟刀刻的似地,三十七岁的人,若是不留胡子看起来和我一般年纪。
如今就是啊——说真的这功夫若我俩上街拽个人问我俩谁年轻,一定是师哥年轻……
其实在我眼中,穿上戎装无非俩感觉。
一,撑不起来,整个人就是被戎装扣上了。
二,太小,穿的人胖,戎装虽然正正好好,确有几分盖不住的感觉。
而师哥的穿着……却显得合身。
“看够了?”师哥见我发呆,道。
他这一说,我才回神。
一声苦笑。
“看够了我走了。”言罢,他又洒脱转身,口中小调儿悠扬。
玉玺什么的,也都不是我准备的,一切都很匆忙——匆忙到什么地步?我即位了半个月,我的玉玺还没着落呢。
上了红鹰,此时我才恍然。
他要出征了。
心里有点酸酸的,鼻子也跟着酸酸的。
他站在红鹰之上,英姿飒爽,对我得意笑着。
此时他的表情,与我册封武皇那日,走出刀俎祠堂的那一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当时,他说。
‘从此之后,小正就是堂堂正正的武皇,为国为民,为天下,为苍生。’
很严肃,却是笑着。
此一言十几二十几年我始终记着,难相忘。他的语气他的表情,相逢之时全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