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着,突然官棋申猛地一撂筷子,眼珠子瞪得老大,“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谭诚勋见此,心神不宁的吃也停了下来,“您说的是,他误会了陛下?”
“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误会了陛下——他根本不晓得陛下是谁。”
“这……陛下还有别人?”
“你忘了祈霄帝?可是祈清临走的时候托付的人。”
“您怀疑,祈清不回去的原因,是因为一直以为祈霄是如今的执政?”
“我怀疑是。”官棋申深舒一口气,“可他说了,亲兄弟之间……他和祈霄本应是堂亲,叔辈弟兄。”
说着,官棋申开始琢磨着;这事儿,他也开始为难了,左右为难。寂老爷催着找,秘密的找。但自己这边又不能跟寂老爷说找到了,弯门盗洞的把谭诚勋找来了,就想探探底细。哪成想一下就谈崩了——问题在于,继续下去还有意义么?
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现在想回京里已经拮据了,如何是好……
“那怎么办?”
官棋申的目光没有注视着谭诚勋,借着余光注意到了谭诚勋巴结着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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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路漫漫,此时花开的正好,恰逢这里的春日,无比的幸运。十里长街走走停停,街上贫贫富富,老老少少。不过这三月天,娃娃脸,说变就是变;刚刚还晴空万里,没走多远开始乌云密布,说不准哪一刹就是暴雨倾盆。街上的人开始少了,人人的步伐,都开始匆忙了。
不出所料,这雨说来就来,还没有反应呢。众人若忙乱的蚂蚁一般四处逃逝,唯我一人淡然前行。默默地走在石板路上,暗暗的墨青色,被点缀的更深沉。茶楼酒馆里的客,可没有这些个分别,倒是倚楼听雨,茶酒趣味。
人都躲在茶楼下,我一个人还在雨中漫步,安步当车。就像路过的马车花轿一般,都不急。偶有富贵人家过了两辆白牛、青牛车,异常华贵,足跟青筋,毛白有力,固如泰山。这街上过牛车本不是稀奇事,在我看来却有趣的很。
念起昔日的我,也似如今的落魄;那时可是真的落魄,柔和的春风都异常的打脸。而如今不是落魄,而是逍遥。游行在长街上飘飘荡荡,淫雨霏霏,落在身上的,或是银发上的。春风和暖如今也有些凉飕飕了。走上青石拱桥,碧河碧荷,碧荷近,碧河远。
手扶着桥扶手,有些冰凉。阴霾的天,碧河被染的不洁,而粉白菡萏与翠叶此时就显得耀眼了。看的,有些入神。
忽的感觉我的视野多了一片黄昏,多了一丝温暖。“春雨……唉,我都有阴影了。”
“什么阴影?”
一个陌生的声音,很是清脆——我本以为是他,或者是封子然来给我撑伞的。
侧望去,是一个姑娘,穿的与翠叶一般的清裳。看着年岁与我相仿,“心理阴影。”我故作不在意的继续回望去。远处一望无际,更远雨雾缭绕着亭台楼阁,点起了明灯盏盏,依稀依稀。“一个惊雷给我震醒了。”
“公子真会玩笑。”
“什么公子,不过是浪人。”
“浪人不也是人。”
“这倒不假。”我默默点头。“说起来,姑娘你这雨天的,怎如此风雅?”转眼过去,只见这姑娘眉眼弯弯,透露着笑。肤色白皙,朱唇轻启;
“你不也是?”
“我是浪人,无家可归罢了。”
“嗯,我是南面傅府的,回家路程,从这里经过。”
“哦,看来是我与小姐的一程缘分。”冲她微微一笑,提着右手于腹前,“小姐若无事,就快些回府罢,这雨越下越大,路上积水湿了鞋袜就不好了。”
听着细雨轻落油纸伞,看着姑娘清秀的面孔与翠碧色的衣裳,撑着雨伞,似乎这场景似曾相逢。那时的我可比如今年轻的多;唉……八年,过的跟八十年一样。如今伊人已经安睡,独我一人漂泊。
“倒是无事,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公子,不枉公子与我桥上轻雨相逢的一段缘分。”姑娘笑容恬淡,雨中美得不可理喻。
“傅姑娘请讲。”
“公子目光一直在看着远方发怔。”她顺着我刚才的目光远去,不过她注意到的,好像更是远处雨雾缭绕的亭台楼阁,“远看那么美……”
“是的,有些东西只可远观。”
“世人都在追求美得事物,可是往往都会执著于其中不能自拔,公子风轻云淡,故请教公子这是为何……”
“世人都在追求真善美,而往往追逐到的往往都是丑恶假。在于执着。”
“执着?”
“是的,执着。”
“怎么说?”
“执着于眼前的感官快乐,而不思日后。”我淡然笑笑,接着道:“或者本是明了文义,却依旧放不下眼前的短暂快乐。”
“那真正的快乐到底是什么?”
听到此,我又摇头,“这要小姐您自己想了。”
傅姑娘笑笑,“看来,也没有问出来什么。”
“你心中有答案的。”
道了辞,她再次与我擦肩而过。侧目望她远去,渐渐消失在烟雨迷离,更像未曾来过一样。青石拱桥,又剩下我孤身一人在雨中。
——说起来,好美的姑娘。
笑着自己的痴傻,又继续在烟雨中漫步而行。潇潇洒洒,萧萧,飒飒。拿起了随身那把玉笛,伴随一桥清雨,念起悠悠乐章,响起阵阵清脆。岸边垂柳顺风浮动,叶子看似飘摇不定,但还是有枝干的牵领;
或许人生,就是由很多个擦肩而过组成的。玉笛之声飘散在雨中,朦胧淫雨,还有谁为我撑把伞,提盏灯?或许未曾有过,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了。
再后来雨太大,浇的有些狼狈的我进了一家客栈。伙计很热心,看我已经落魄这地步了,很好心的帮我烧水。洗了个澡,衣服洗完了放在火炉边上烤着,顺便……还借了一身伙计的衣裳。再去饮那姜糖水已经微凉了,不过还好身子暖过来了。
说起来这家客栈人好像很少的样子,至少这么多客房,来来回回的我没有再看到别的客人。伙计和老板也很悠哉的样子。
对于我来说,这一天就在这个下午,过去了——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