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一切照办了，我终于是累倒了。待我醒来，天黑了。
伸手，妄图后发觉，我什么都没梦到……
“顾自忠，顾自忠……”我喃了两声，顾自忠好像醒了。
我妄图起身，却有气无力。
“爷儿，您醒了？”——我看不到他。
“朕，睡了多久……”
“哟喂爷儿，这都是二十三的晚上了……”他说完了，我才看向他，他的脸色突然不对。
“发生了什么事？”我又转过头来。看着他，他很容易答话都答不全，我可懒得多费口舌了，累得慌，真真儿的累得慌……
“没有，爷儿……就是，明天就是总元帅头七了……碑文，碑文都只刻了一半儿……”
好个鹰王，我身边的人他都说服了……
听到此我苦笑了一声，“你们啊，都以为朕糊涂了是不是？”
“爷儿，奴才可不敢……”
我深叹了一声，“这名号自然是要废的……朕就是多缓几天，多缓几天……”此时，鼻子一酸，“去，把鹰王叫来。”
“是。”
——或许，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为整个刘一氏，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刘一氏到我这儿，我未能光宗耀祖。甚至到头来皇族姓氏竟然只能落个别的名声……
我对不起梦轩，对不起哥，对不起整个刘一氏……
刚想到如此，不觉不觉着，泪水就打湿了枕巾。我真无力了，我真无能了……
“爷儿？”不知何时这俩人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吐出去，倒了口寒气，微微颤，干燥到将近发裂的嘴唇，略有血色。“你们听着，明日不管如何，五更天一过就叫我起来。沐浴更衣，前往太和殿。”
明天，清明——也是，他的头七。
他的灵位不会被供奉在太和殿里，因为，他不是刀君。太和殿内皆是刀君仙帝，没有武皇及先武皇的份儿。
我苦笑了一声；江山啊，这片江山啊。毁了多少人……
“您起来这么早干嘛？”
“明天我有事情要处理，走坟我就不去了。”一算日子，明天二十四了。还有十一天，都是一晃儿的事儿。
鹰王来了，我该嘱托的都嘱托了。他是边听边哭，边听边哭……
第二日五更，没人叫我，我就醒了。刚醒来，就听那彻天响的铁鞭声。清明了，清明了……我听他说，在长安，清明那天晌午，所有人都祭祖回来，就会敲永正钟，场面很热闹。可惜，我没见过。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幸得见呢。
沐浴，更衣。一身白色龙袍，素的扎眼。
出了门，走向太和广场，太早，还没人来。我就被他俩搀扶着，推开了太和殿的门。似乎四日前的一切，历历在目。嫂夫人殉情的那一瞬，我似乎想象得到，甚至，看得到。这么久了，我才回过神来。
良久，我听到了风，从太和门楼路过，轻悄到我耳际，催促着我，告诉着我。他们，都来了。拽着幻仙的胳膊，摇了摇，“你去帮我把老爷子和祖宗的香上了。”
他应声而去，我和幻魔走出太和殿。他扶着我，坐上了龙椅。我双手轻向内扣，袖子甩在了身上。待我坐稳了，他才收回手去，离开了，站在一旁。
真是，堂堂七尺男儿，坐都坐不住了……
鞭子声止住了，群臣来齐了，这边，顾自忠手捧圣旨，迎风拉开。风呼哒哒的，有点打脸。时而轻微，蛮舒服。
“奉天承运仙帝，诏曰！”一声后，本肃立的群臣皆抖袖而跪。
或许这就是天子的权利？他可以让所有人都自行折煞自己一头，并心甘情愿的卑躬屈膝，叩首都那么不值钱。
“自熙陌仙帝至朕已有千余代刀君仙帝，皆是治国明君，昌兴天下。始祖仙帝立下规矩；仙帝唯一，武皇择众。今先武皇太虚升天，朕心痛万分，念及祖宗遗训，不敢违背……”
下面乱作一团，“哟喂，这是要废了太虚啊？是啊是啊，可为什么非今天废呢？谁知道呢您说……”
“但！治国不法古，行政不言前。古法虽至道，情理不可少！念朕与太虚武皇胜似亲兄弟，朕不忍仿古道而行今事……”
“这到底是废还是不废啊……是啊一会儿仿古道一会儿留人情的都怎么会事啊……”
顾自忠抬眼瞧了瞧，接着念，“朕思前想后，祖宗规矩不可违背，但人情尚存天地间。今废去太虚武皇名号，追封刘一祈云为苏尔阁大亲王，即刻排位供奉进刘一祠堂，尔其钦哉——”
——苏尔阁原本是老爷子身边亲卫的一个官名，取义为文武双全、德才兼备。而大亲王是先祖名号，老一辈王爷老大的称呼。我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吧……
“仙帝圣明，圣明。”
第二道诏书，是有关刘一氏满门的。
“奉天承运仙帝，诏曰。明君身侧忠臣伴，自前朝子禄氏当政，刘一氏满门德才辈出，满门忠烈。经几番血雨腥风，刘一氏所剩子孙寥寥无几，今苏尔阁大亲王升天，子孙又少。见刘一氏满门忠烈，多朝重臣，为君为民，鞠躬尽瘁，不可辜负。现今困苦，朝中不可不见。特此封刘一氏其余二脉为护国公，世袭罔替，代代相传，钦此——”
可笑，可笑，真是可笑……
我刘一氏是天子啊，到如今对外人，竟然还是护国公？刘一氏的天子，竟然还挂着个外姓？对外，竟要称之为马清国，国姓都不是自己的！
昨晚我和鹰王说，刘一氏光复在我这里无望了。天下要乱，不单单是外面要乱，里面也要乱。我一个人是操持不住的。怪就怪在我没有赶到好的时候，若是赶上顺昌帝的时候了，光复刘一氏或者刘一氏根本不衰败，绝对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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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什么能力了，甚至……我不能名正言顺的给我门一个名号，不能在外承认我的亲哥……”
“但我能做到的，能圆滑的，基本也就只有这些了。刘一氏满门我未曾祭拜过，也没有机会赶回去祭拜了。几位兄弟，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若有机会到长安，一定要顶要替我，给列祖列宗上柱香……”
我这辈子啊，到头来是落叶尚不可归根。那且不说，身前身后事，都如落花流水。就是我在我哥活着的时候，都未曾知道他是我亲哥，这才是我最遗憾的事情……
“你们啊，也都甭哭……顺文不在这，你回头告诉他一声。最容易回去的就是顺文。咱爷仨儿，咱刘一氏，最能指着的就是顺文了……”
顺文那小子和我们走得都远，他大儿子十四五岁了，最有希望的就是他们家了。此时我心里挺乱。不单单因为我哥，我哥走了，刘一氏我就是老大了。再没有比我大的了。
刘一氏这辈男丁就我自己了，往下一辈就是玧琦，对我来说那都是子侄辈的孩子了。刘一氏几个人，就得靠我自己了。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就是那一瞬刘一氏所有责任都在我身上。那一瞬，我真的迷茫，真的无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