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的头七。
他不再是上天的一枚棋子了，而是一个自由的了。鹰王打头走坟去了，文武百官皆跟随，看文武百官的脸，我明白了个事儿。
今天他们来原以为是我要跟着走坟的，看我走了这群人才思索过味儿来，没辙只能跟着鹰王走了。
“龙生，它们打到哪儿了。”我往永思轩走——回去歇会儿，一会儿等他们都走干净了再说。
“启禀仙帝，北到榆林，南到仙桃，西至……洛阳。”
好家伙，再给它们几天时间真能杀到我这北京城来了啊。
“传令，举国北迁，能走的都走。”——这样一来子禄氏想推倒我，也得多些时日了。也可避免太多的死伤。只是，民心大失，这可不是我能承担的。
“所有北迁的百姓，皆批放土地、银两、布匹等一切所需，支持农耕。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山野村夫，皆凭自愿，不可强行。即刻执行。”见龙生疑惑，我又补充道。
“是。”
“因近年土地减少，即刻减少畜牧发展，鼓励农种。”减少一些杀业，对大清国必定有好处。“若有牧民有意转畜牧为耕种，官府每亩地补贴五十两纹银。”
——如此一来会有很多在农耕地区的牧民转牧为农，而北面草原也会大肆圈占为地，少数游牧也会越来越衰败，有个一年半载就可以运转到从前那样了。
唉，国库又要空了……
前线是连连吃败仗，修罗王一直没敢告诉我罢了。轻描淡写打到了哪儿哪儿哪儿，实际上有多乱我不难想象。我当时的密旨就是，这件事情不得外传，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封密旨，尤其是前线将士。这一切一切，都压在了他身上了。
不难想象他有多难。有这么个兄弟帮我，也够了。
四人一路跟着我，回了永思轩。我又拿起了前线的奏折，满满的是民不聊生。看完了，我只是蓝批了，什么都没写，什么都没说。
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现在，除了等，我再没有别的办法了。罢了，还有十一天了。略有几分不安，几分不适，几分迫不得已。
刘若再没找我，除了日奉上来的请安折子，再没别的了。听幻魔的意思，大概是她来过，含含糊糊的他也没说清。
来过就来过罢，解了她的相思，我还不知，这便是最好的。可以后她要如何安置呢？这是个问题。日后我这永思轩都未必留得住，甭说她中宫了。子禄氏一起来，第一个杀进的是我永思轩，其次便一定是中宫。到时候，可不好办了啊……
——也罢，不想了。等我一走，就交给寂霖安排了。我可不想这妯娌俩闹得一个下场，我没死呢她就殉情。到时候，可不好找喽。
哥嫂二人好歹在此之前有些什么承诺的，我和她是根本没有过。在我印象里，与刘若说过的情话不下十句。这期间发生了多少事儿？一个月前政变，我登基。还有就是登基没过几天消停日子，我就“死”了。给她恍了一下。
一个月里这么多波折……
走坟回来了，内务府开始在永乐轩里忙活了。头七嘛，都说亡人返家。东阁大学士府上据说也是早早在陈小玉的闺房弄好了。亦算是父母亲对子女的挂怀罢。
这边，我什么都做不到……
一天就又这么过去了。转眼，暮色黄昏。
“爷儿，您都坐了一天了，折子都翻多少遍了……”顾自忠言道，“东西也不吃，水也不喝，身子受不住啊……”
我这一抬头，堂下三人——鹰王、幻仙、幻魔。坐的都打瞌睡了。
揉了揉眼，弄上了烟，烟袋锅一支，示意顾自忠的点上。点燃了，我在脚边铜烟灰缸轻磕了磕，抽了一口。
抽完半斗，我就给叩扔了，手里掐着，站起身来。刚我这一磕烟袋锅，这群人也精神了。
“顾自忠，陪朕……出去走走。”人可以不吃不喝，但不能不动弹。往外走走，或许，心情能好点吧？哈哈……无非麻痹麻痹了。
我这刚一说话，满堂人都精神了。三人更是从座而起面露笑颜，紧跟着我往外走，前扑后拥真是不为过……
“爷儿，咱去二月园看看罢？那儿杏花儿开的可好了。”
杏花，哦，杏花……
“没劲。”我摇了摇手，苦笑了一声。“甭说御花园里的花草。别人个儿养的花草我看着没意思，自己养的才有趣。”又是冷哼了一声，舒了一口气。
有人说话，确实比自己闷着强罢。哈哈……
幻仙到底是脑子快，灵机一动，一转眼珠子的事儿，人家就能猜到我想的是什么——“爷儿想去哪儿？”
“朕？朕可不知道。”我轻笑了一声。“朕这不问问你们么，你们有什么好主意不得？”
“那去大清门楼。”幻仙不假思索的道，又严肃了起来。
说到此，顾自忠和幻魔似也感觉到了什么，笑容凝固在脸。
我盯着黄昏，往外走，微微皱眉，似见似不见。
“你怎知道朕想去大清门楼。”我轻笑了一声。“你说。”
幻仙说到此，傻了——估计也没了词儿了。他想的什么就是我想的什么，相反我想的什么就是他想的什么。如今我说不出口，他自然是说不出来的。
“臣……臣不敢……”
我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如此我更确定，他想的就是我想的了了。“朕明白，朕明白……”不禁不禁的，鼻子酸酸的。
日落远望，我总喜欢这样。看着远处或车水马龙，或一片寂静，或是种种。其共通点就在于，都是在黄昏下。
问我为什么喜欢黄昏下的种种？——它们都在告诉我，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是假的。一生啊都那么短，唯独在黄昏迟暮了，才会看透一切的一切。它们，都是假的啊……人生是如此，娑婆世界亦是如此，转瞬即逝。
这是一场真实的梦境，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