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大概唯一
断桥无言2019-12-09 13:372,189

  她大概是我的唯一,至少对于这个国家,或是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难道不是这样吗?大清只有一个国母,而我只有这么一个妻子。待到奉常宗正啰嗦完一堆,听够那些絮叨词,无聊到让人烦躁。

  他们在讲些什么,他们在听些什么。我似乎听不清,大概是因为不专心的问题;关于大清的日后我没有多言。大清不在于任何一个人,这是所有子民的大清,理应他们做主。而关于我自己,大概是梦醒了,换个人。

  当一切都过去,群臣皆散。恍然回首,原来金碧辉煌的承明宫,如今锦罗绸缎。远处春花正红,桃花满京不知夏日渐次醒。南山,临水清溪……

  人之一世譬如浮云聚散,无有定时。回首楼阁城台,只见桃花漫天尽飞,后园或是野外,红粉一片。有人说,这一定是有寓意的;后宫粉黛百千娇,金屋室内桃花茂。意味朕注定三宫六院七十二美人,个个娇如春红,淡如武陵色。我没有妄语,我确实瞎了。看不到那些美景,关于那些美丽的,唯一清楚地大概就是印象里的。

  听他们讲到桃花美景,后话便听不进心里去。我想去看看;那就看看罢。承明宫太大了,我走不完,看不遍,似乎每次都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带来的不是新鲜感,而是冰冷的陌生。后来恍然发现,大概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当我再次去看,又一次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印象里的那个长亭还在,人呢?人去哪儿了?别抛弃我,好么。求你,别抛弃我……

  ——没错,我看到了那个地方。往事在一一浮现,走过你身边的人,又将是谁?如今梦的尽头,留我一人眉间哀愁,迟迟逗留。

  牵手与放手,停留与擦肩而过,是那么一气呵成。摩挲时间,桃花灿绽。似乎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他的气息,似乎飞舞的花瓣也都是当年的那个位置。依稀迷离,迷离依稀。惟有眼角咸苦思念,陪我回忆。

  留不住他的怀抱,也无权去在乎天荒地老,甚至不会再去打扰了。再见,再也不见;这是最美好的结局。至于泪流,那是最缄默的喧哗。

  直到行大礼,大婚的那一天,左手右手依旧带着他送给我的定情礼物。所有人都觉着,那是王权富贵的象征。其实并不,那是我最后的财富。这很讽刺,大家都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有我一个人就像做了贼一样。至于我和她,没有任何定情信物;不过,难道一方大清皇后之宝还不够吗?

  她的封号为“安”,既然是皇后便是一国之母,所以安如大地,这是自然的。我想这是一点点礼物,虽然说做补偿是微不足道的。可这对于一个寻常女子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礼物。

  凤辇龙抬,也如寻常富贵人家一路上撒着铜钱,孩子们欢声笑语与锣鼓响成一片。凤辇上,她抓着我的手——如今是右手,还好是右手。

  天海远无际,一种湛蓝,两种绚烂。

  我曾走过天涯,到过海角。天下之处,无不走遍。而最后,我还是没有逃离得开,再一次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人的身边。这里依旧像牢狱。走在如日虚空,只要有我的存在,就像牢狱。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是“其实都一样”。

  我听到悦耳的声音,似乎是鸟叫……然而这并没有让我提起来精神。孩子们的笑脸,几枚铜钱就能高兴着笑起来,这是我从幼儿时没经历过的。对于那样的笑,也让我看得出神……直到凤辇离去,我的目光才迟迟地收了回来。

  国之繁荣在于家之美满人之欣幸,不介于国之人口多少。前朝子禄时人口多,加上原刀家、修罗国两方势力,光劳动人口便五十万万。一场战役要在一百万人以上,死伤至八成。那有什么用呢?如今经大司户统计我大清劳动人口在十五万万左右,才是原先的三成。可如今商业及整体的繁盛却是前朝几代加一起都不能比的。

  如今各地免税,经治粟内史账簿看来,各地税收良好。多省免税,如今大清国库依旧是新谷子压着陈谷子,散钱多得无法计算。这钱,在承明宫你是花不出去的。承明宫开销每年绰绰有余,因此这些钱都再一次放回民众手中,来回倒。

  ——真是,哪个新郎官满脑子的国事?

  想到如此,便自嘲地笑笑,化解自己的尴尬。目光还在那群孩子身上,凤辇还在动。她的目光随着我,在动。看我笑了一下,自己也笑笑。朱唇轻启,说是美。“你在笑什么?”

  被她一问,愣了一刹,笑缓缓变自然。

  “没什么,这样的日子不该笑吗。”语气平然,确应是带着反问的一句话。

  她没再说话,其实我心里到底想了什么,她并不是不清楚。无需宣之于口,这是与我相处最常经历也最先让人适应的东西。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思虑的目光投向街边的小孩。我们两人的言语没有吹散在风里,也没有被打碎在锣鼓中;“大概喜欢男孩”猜测着,又继续思虑;

  “这样对于继承大统以及刘一氏都会有前途。”她紧接着补充道。

  ——猜一个人什么想法真累,看着都累。

  “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道。伸手搂住她,微微歪着头目视前方。“一代人管不了两代人,别强求。”

  这话大概意思就是,你管不了这个天下在你儿子手里会变成什么样,甚至你都管不了你会不会有儿子。何况说是子女的大事?子女的大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他那个?自己尽力就好。至于天下,也是这样。自己尽力,别管别人。

  她的目光回照过来,无奈笑笑,“你的想法永远是那么随缘。”

  “这没什么不好的。”

  “嗯,这倒是。”她点头回应我。

  满街喧闹却与我无干,同样,所有人的喜庆大概于我也无干。我就是我,她就是她。她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我也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所有人都是独立的存在,没有贵贱之分。大概,她是我的唯一一个。大概,我是她的唯一一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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