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不宁静，不过，也不会不宁静。剪了声带，还会有声音发出吗？似乎听到一阵阵的哀哭，丝毫不让人意外。当年光处死的子禄赜妃嫔又不知多了多少堆；想想子禄赜也真是可笑，副后竟是个疯子，朝政竟让老寡妇把持？
一路走向太医院，顾自忠出门时便知事情不这么简单，所以一把夺过旁路过成伙结队的工人手中的灯笼，追随着我走。此时这老奴也不再劝，也不再讲话，因为没有任何意义。不清楚明日张灵儿被扔后山喂狼的消息传出去，多少人会骂我对付这一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那又如何，你们妨碍我大清子民的利益，就必须杀。
边走边想——赫儿那边怎么办。
站在路口，突然止住脚步，点着顾自忠，“你去太医院拿些外伤膏药回来。”从永思轩出来到如今已经有一刻钟的时间，难免会使人生疑。其实我做了一件人生之大事，我这人心里经常藏不住事儿，虽然外人看来那是无比的毒辣，而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就会和我哥说。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他是我唯一知心的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最信任不过的人。
“马上去，若不然赫儿和皇后肯定起疑心了。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我去御膳房，你去太医院，务必在永思轩门口等我。”
在此时他除了选择听我吩咐之外别无选择，于是，我们分头行动。
遥遥见得御膳房还有许些灯火，还好来的时候比较凑巧，推开御膳房的门，就见守夜的奴才围坐在长桌前，桌上放着三五菜肴、点心等，虽是不多，但种类齐全。三五样摆在一起，三五人挑着烛火，感觉特有意思。
我推门而入，他们面对着我突然愣了一下，脸瞬间就不是什么好色儿。我们五个人愣作一团……倒不是因为他们吃了些什么或者做了些什么我吃惊，而是这滋味儿有些熟悉。那些日子与福家兄弟三人乱讲些东西，如今我们四人不单单是各奔东西这么简单。他们亲兄弟分开了，而我，不再是那个为了自由的浪人。
五人马上连跑带颠儿连滚带爬跪接，“陛下万岁……”
只是点头，语道平身后，走到桌前。见我抬头瞧了他们，他们马上把目光低了下去。长桌上摆着的吃食特别眼熟，都是今日晚宴上撤下来的。又刚叫过夜宵，御膳房守夜固定是没事的。说来我怎没想过撤下来没有吃完的菜肴如何处理呢？
“这就是你们的晚饭？还是夜宵？”我问道。
五人你怂恿我我怂恿你，终于有人回答我；
“禀陛下，这是小的们的晚饭……”那工人回应我，“御宴过后小的们刚收拾完，方才偷了个懒儿……”
“那你们食材这么全，五个人怎么不生个火做点什么吃？”一边询问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糕点瞧了瞧，最后还是放下了——没什么食欲。
那工人寒碜地笑了笑，搔搔头，“这天这么热，生了火屋子里没法呆了。”
“那朕吃的夜宵可都是烩汤烩饼，一碗汤饼也是要从头生火的。费了半天事，就成了那么一碗饼而已？”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不，饼很好吃，就是辛苦你们了。”
笑道之后，“对，朕是来取一些饴糖小点。”
听我说的是闲事，这五人大概没有从前那等紧张了。随我在御膳房里糖食的架子前来回游走，真是让人眼花缭乱。这么多吃的，那孩子又吃的进去多少呢。嗨，哄个孩子又不能把御膳房搬到永思轩去。
随便抓了一把纸包糖放在就算罢了。接着逛来逛去；
“说起来那些从御宴上撤下来的菜肴大多是没有动过筷子的，若是不嫌弃，你们或是自己拿回去给家人，或是守夜时当做夜宵都可以。扔掉了也是可惜。”
吩咐完之后我便走了；这个夜晚注定不宁静。其实也谈不上什么不宁静，莫不是今晚肯定要死个人便是，死是不是张灵儿，就是另外一人。虽然那人到我身边也是为了控制我，但她……不做评价。
摸着黑儿到了永思轩门口，见有人影恍惚提灯而立，心里知道那是顾自忠，可难免又会想到那个人。走至，苦笑笑，什么没说，拿过顾自忠手中的膏药，大步往宫里走。屋里的光恍若白昼一般，让人分不清是上午或是下午。
挂着笑脸进屋之后，刘若给赫儿上药，这孩子疼的呲牙咧嘴的。瞧着他的样子我笑笑，无限的心疼。从未想过会将我儿子这个三岁孩子，绞进这场权利的厮杀，他是无辜的。默默他的头，从锦囊里拿出准备好的糖果。
“给，赫儿。看看父皇给你带了什么。”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看到糖就笑了。
“好了，弄完了。”刘若也深舒一口气，瞧了我一眼。而我对于她的回应，还是多年来的平静安然。我们一路走来其实也很不容易，老夫老妻的，也六年了。六年两个儿子；挺好的了。
想我之一生，也足矣了。
“父皇，哪里来的糖呀。”他水汪汪的眼睛特别有神；特别像我小时候，尤其是乖巧的劲儿。我可没有自夸，这是我哥说的。
“父皇从御膳房拿的，吃完记得漱口啊。”我笑道。
我话音没落地，赫儿一下从卧榻上站起身来，下地，站在然儿身边，拉着他的小手，瞧着我，“父皇，弟弟能吃糖吗？”
听到此我笑笑，不过还是摇头了，“不能的，弟弟还太小。”
赫儿嘟嘟嘴，似有些不高兴一般，小嘴嘟嘟喃喃着：“弟弟快长大呢……”
——这小哥俩，真是……
此时赫儿也顾不得吃糖，俩人又你追我撵的玩儿着；见如此场面，难免一笑。笑看时殊不知刘若看着的并不是两个孩子，而是我。侧目之间，且见她眉眼弯弯，亦如初见。日久生情，这真不假。时间过得真快……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而她都已经快三十了。
两个孩子和她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讲。在看书，过了些时辰，刘若便催俩孩子去睡觉了。俩孩子也听话懂事，说什么是什么。日头太晚，便在我寝宫的另外住处睡下了。见时候不早，令顾自忠吹熄了灯，也便休息了。
书没什么看头儿，且看明日的路。糖是甜的，不过没有生活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