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互相猜疑;你猜疑我,我猜疑你。就像子禄赜在猜疑我这边的动静,我也在猜疑他那边的情况,是一样的。
然而,谁也摸不透谁。如今是一团乱麻,屡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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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禄赜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如十个月以前,没有什么分别。依旧,活的连奴才都不如。
大内,如今却跟菜市场没什么分别。人随进随出,民族的抗议,清兵的扫荡,将这千年禁城,紫微垣,天帝之居。瞬间,被踏破了。
他开始绝望了;
“那个鸟人得到了天下……为何已经得到了天下,他却留我这么久。”
他开始愈发的想不通了,愈发的想不通。从前,他还有斗志。如今,他输的是什么都不剩,一具空壳,他也开始厌倦、疲乏了;
——这是要被活活逼死。真的走投无路了?子禄王朝,真的在他这里,毁于一旦了?!
不行,不行!不甘心,不甘心……
可是,应该怎么办。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那鸟人消停!必须,祸害他一次!
“凌四德,你还有多少人。”
“爷,咱大内还有不到五百人……”
“去,把太和殿里面全都砸了。把龙椅,搬到太和殿去!”
“这……”
“快去!”
“是。”
紧接着,子禄赜开展了一系列的丧心病狂的事件。五百人,一上午将龙颠殿死死活活挪到了太和殿,太和殿前一把烈火,焚尽了刀家千百代人祖宗灵牌。龙颠殿大牌匾后宗谱,也跟着灰飞烟灭。砸坟、倒斗,一瞬间北京城就“热闹”了起来。道武仙帝、刘一祈云,一个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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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来得正是时候——他手下有很多人,大西北大西南,原大清势力区域所有的江湖势力,他是头儿。我这批文官都交给他了;只能这样。
行军我带了小部分人。这次打仗,若能成,一人不用照样能成。若是不能成,就像兽军打大清一样,一场战役好几百万人,说死就死绝了。我亲自出马三场战役,大清光复。
这些问题原不在他们,都在我自己。不要让那么多的人都牵扯进来了。
我将我的意思阐明;我朝中重臣,留给叶落。如今空了个监国王的位子,你若不做,没事儿,我给寂霖。你既是投靠我,就要听我言;来日若大清覆灭,寂霖等人或是贫民或是富贵,决不可令其不善而终,沦为阶下囚。
叶落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的嘱托,对我亦是诚恳。涕泪悲泣,双膝跪地,起誓发愿;帝言必谨行,苍天可鉴。
言语此,我也放心了;他走后,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日已偏西。我……又想起来个人。
“善风,把子仲叫来。”
——对啊,我终是想起来我忘记了什么。
子伯,我的承诺,决不食言。可是,我……似乎有些困难。如今自保矣难,想想去异界,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啊。这若是把他带去了,跟我一起死不成?
话又说回来若是留下?他不应,这是肯定的。有风险,这是百分之百的。可是,风险一定小过跟我走。
盘腿坐在卧榻上,修罗王看着我一脸愁容,强笑道:“我知道,你在想怎么能将子仲留下来。”
我点头;
“那孩子实在太倔……”
“他啊,和你十年前像。”
听到此,我又是笑,“十年前?十年前我性格要比如今好得多。”
“是么?我到觉着,你十年前桀骜的像个少年……”引入回忆之中了。
“那如今呢?”他话音未落,我抢着道。
“需要人保护得像一个孩子。”
听到此,我无奈,也很幸福。
“上一些酒菜罢。”我喃喃着感慨,深叹,“以后,这样的日子就不多了……”
“是。”
没什么好吃的;一些糕点,一些青菜,一玉壶酒。善风站在一边,要过来倒酒,我拒绝了。
端起酒壶,我先给修罗王倒上。他还推辞,“如何的?作为小爷,没把你当大爷伺候着,是不甘心了?”
他笑,“说什么玩笑。”
自己斟满凉酒,将另一处空樽也倒满,放下。“别急,等我殁了大清盛世,许你一世厮守。”
此些话说的他有些怔,有些迟疑;相反的,我如今表情坦荡的很。看到我如此,似乎,他也紧接着笑了笑。
“那,我是期盼着大清盛世的没落的好,还是期盼着你这个大清仙帝威武盛世的好?”他想了想又笑了,“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紧接着补充道。
无需多言,此时看着桌上菜肴,我不禁想笑;人生啊,不过如此了嘛。对,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只要……都还活着,这就是幸福。
低眉之时眉心舒展,那一缕较披肩发而言是碎发的一抹白色,耷拉在眼前。银发下,是我依旧感慨而又庆幸如今此情此景的眉目。
愣神的功夫,眼前开始变得清湛,事物看得清楚;他伸手将头发撩到了一遍,蹭了蹭我的脸。 见我没有留意他,他怔了一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默默抽回手去。
正是发愣,善风踱步而来,“仙帝,高大人到。”
“传。”
“是。”
言语的功夫,子仲大跨步的进来了。一如既往的威风,小子很精神,堂下跪地,“参见仙帝。”
瞧他兴奋的模样我笑笑,“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坐。”顺手导一下炕几前的凳子。
“是。”
入了座,几人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子仲也见老了。这几人当中,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相貌变化没有那么快。“子仲啊,哥明天就得走了。”
这一说,子仲狐疑的眼神马上是落了地;明白了,是不让他去了。
怔怔的放下筷子,进嘴儿的花生米差点是吐出来。“哥,您这什么意思。”皱着眉看我,而此时我毫不心软,没有看向他。且自顾自的夹菜。
“大清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深叹一声,“江山社稷不可抛。此次出征,也是为了大清的安稳。”
“可,那么多人,您就不能……”
“不能。”
我淡定的打断了他,与修罗王对视一眼。他掐着筷子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此事真就只能我自己办。侧目看他,目光不决绝,存温;
“贤弟,你要清楚如今的情况。”
“我没有子嗣,甚至没有妻子。若我于异界真有什么问题,这大清帝位,谁来继承?”
高强惆怅,低眉,摇头:“兄长当日将刀家半边天交给了我,又将修罗国古器拱手。”抬头望我,“如今,大清江山也……”说到此,他不言了。
“愚弟冒犯。”
“你若这么说,倒是在责怪我这当兄长的,于弟不礼。”
“愚弟不敢,愚弟不敢!愚弟绝没有这个意思!”
我笑,“你想想,我哥他什么不舍得给我?”顿了顿,我接着道,“莫说是一件古器,十件百件,你与我是兄弟,有什么舍不得给你的。”
“况且那东西我已经用不到。”
“至于大清江山,我也是没有人可以嘱托了……”
“于你我不见外,我确实是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我才选择的你。”
——江山,江山根本无所谓。如果将江山和子仲都落在天平上,我想十个百个江山,十个百个仙帝的位子,都不敌子仲百千万分之一。
子仲开始渐渐安然,紧接着是黯然。他似乎有些接受不了,可有时候,接受不了仍要接受。这样的经历很多,从刀家弟子,到武皇,再到仙帝。从多君主制王朝,变成我一个人的天下。
真是——我一个人的天下,要来何用?
“如何顺理成章,我有我的办法。”
“即日起,你是刘一氏九爷,刘一祈霄。老三爷膝下,从雨不从草。”
——意义在于,接我位子的是三叔的儿子,祈霄。我看过此人生平,如果活着是年长我三个月的。所以,宗谱不能跟着他改,自然也不能让他入。仅仅给门外挂个幌子,免得人云亦云,固我大清江山。从草就是嫡子;
三叔家嫡子,嫡长子在世今年已经四十好几了,幺儿也三十了。
“很抱歉我给你挂了一个不该挂的名分。”
“至于有朝一日你改了朝换了姓,我不会有任何意义。毕竟我将江山拱手,江山就不再姓我姓了。”
子仲强挤出了一丝笑,摇头,“愚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愚弟有点难承重任。”
“如何的意思,愚兄不管。但如何作为,愚兄已经告诉你了。”渐渐地我也开始与他客气了起来,“你也别有压力,我这仅仅是一个预备量,真有这样的事情了,你别慌就是了。”
“自然,我是一定会回来的。”——说起来夸下海口的能耐我是越来越大了,去都还没去,“很快。”
他听到这句话,目光开始变得明澈;到底是经历少,把握不好自己的情绪。“那您可要快,愚弟还在巴塘等您。”
“我也吩咐了江湖势力,到时候他们会迎合你。”我没有回答他,反而所答非所问。“我已将这些事宜书成圣旨,黄纸加固,密封在了帅案上的小匣子里。明日我走后,你便去拿就是了。”
“是。”
轻笑一声,“贤弟。”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贤弟,等着我回来。”
“至于江湖势力,我交给了叶落——你不认得。说是我义弟,叶落亦必然与你恭敬有加。”
“是,遵旨。”
还好,好“打发”一些……这若是弄不妥,又填罗烂。有了他,我也轻巧不少。
聊了几句,子仲明显感觉到我找他不是来吃夜宵的。道是疲倦,告退。他走后,就剩我二人了,才算开吃开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