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我不急着走，只是连连深叹，时而惊雷彻天，天际一片混沌，惟有雷电之处恍若破天，透着寒森森的蓝亮光。
“爷儿……这寒气大……”幻仙说到一半，又憋回去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却只是苦笑。回到永思轩，鹰王和顾自忠在等着。临走之前，我看幻魔掏手拿了个东西，这东西一直在他手中放着，进了永思轩才来得及细看——不，是才看清楚。
进了永思轩的一瞬，觉着好热。还是，外面清凉了些。许是不是我热，而是心热了罢了。刚进了屋子，我就吩咐人将所有窗子都打开。本是安静，淅淅沥沥的雨打的没那么安静了。
我只是流连永乐，流连细雨，却不想竟如此疯癫了。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我坐在了卧榻上，发着呆。
他真的走了？哦，走了……
也罢，也罢……
一个侧头，我看到了那支玉笛——他有一支和我这个很像的玉笛，说，是尊上给我二人的。现在一想未必啊，忽的想起他看到那支玉笛的目光，才感觉不对……
幻仙幻魔也下去沐浴更衣了，鹰王看了看我，对顾自忠挥了挥手。“爷儿……运城已经要守不住了。”
“守不住就让它们打。”我回答的异常干脆，干脆到让我感觉都有点怪怪的。
我的目光盯着玉笛——他的陪葬品里，还有一支紫竹箫。就是我亲手做的那支，他说喜欢，没有东西把玩，我就给他了的那个。
鹰王显然是吃了一惊，恐万万没想到我口出此语。
“告诉修罗王，不许硬碰硬，所有战线全往后退，减少民众伤亡，尤其是军士家眷。”我抿了抿嘴，指的紧的目光松弛了，叹了一口气，“底线在承德，如果推到承德了就死都不能往回退。”
承德什么位置？都打到河北来了马上进京了，承德四周环山，再往北就是草原，不好守。但如果我军占了高处就没什么不好守的了。
无论如何，他们要挺到三月初五，即便是初五那天杀进了禁城，我也有把握翻盘。狗头畜生，都给老子瞧好了。
“下去罢，先把我哥的事宜安排好。”对他，挥了挥手。
鹰王本欲言，半张着嘴，却被我一个手势打了回去，良久之后，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应了声是，走了。
永思轩内，灯火通明。
顾自忠上了茶，放下后，抬眉看我，见我盯着玉笛，看了看玉笛，看了看我。
我面无表情，“拿来。”吩咐道。
他应了是，过去请了过来，双手过头奉上，“请来了，爷儿。”
我接过，看了看，死死地，攥在了手中……
哥啊，您怎么不早说呢，您说您要是早说了，是不是咱俩都不这么遗憾了啊哥……想到如此，又是不禁流泪，闭眼，却无法阻隔。
罢，罢……
“爷儿，喝点儿汤暖暖身子罢……”顾自忠说完，碎步着出去，不禁抹眼。
他刚走，我缓缓睁眼，眼前迷离，却下意识的努力看着怀中的玉笛，即便枉然，即便看不清。人啊，有时候就这样啊。
刚想着，幻仙幻魔来了，换了身干净正装。我只是倚着窗棂，听闻春雨，任由窗棂雨滴，凭由春风掠进。
夜依窗棂听春雨，本是悠然自得，却春雨如秋雨，春风如萧瑟……
我记得听他们说，三天内弄了好些东西，通了墓穴还不说，倒是在走廊里添了三幅壁画，各是几丈；
第一幅，他驰骋疆场英姿飒爽，我看到的时候，那眉目和他生前一般潇洒。第二幅，是他的一个背影。是正月里我二人在御花园他静静的看着陈小玉，还和我说了一句非常幼稚的话。
“我要娶她。”又是几分潇洒，从前未闻如此言语，“我会在孤关外，等着她的嫁妆，还有最美丽的她。”……
真是，这话都应该是我这样岁数的人说的——不对，十七八岁那样的人说的，我说这话都老了，放在民间我这年纪孩子都快娶媳妇儿了，何况他比我大十三岁，都近不惑的人了。
原来一晃儿我也老了……
而第三幅，是他……临走前的一幕。他躺在病榻上，我坐在床边，他挣扎着半张着嘴，似要言语，然壁画却不会说话……
他在嘱托我啊，在嘱托我啊……“代我，照顾好她……”
“启禀仙帝。”幻魔立正身子，银色硬鞭尚不离手，又高举过头双手奉上，“此乃刀家江湖势力之信物，仙帝爷忘了。”
这都是一辈传一辈的，上辈人可能是剑，下辈人未必是什么，反正掌管江湖势力自有自己的信物，这便是师哥的信物。现在信物在我手，江湖势力也是归我管了。
江湖浪涌一辈一辈向往刀家都来不及，甭说不信信物了，若是归我也没什么难的。我看了看硬鞭，看了看幻魔，一脸面无表情。
“你这是在逼朕接过所有么？”我皱眉问道。明显，这是在逼我。
“启禀仙帝，切莫让兽军再肆意妄为。退守，不能一味。”低头答曰。
说完此话，我就瞪了下眼睛，幻仙看了马上就傻了，只能是去打圆场，拽了拽幻魔，“小子……别瞎说了。”又抬头看了看我，低眉。
“启禀仙帝，臣恳请仙帝收回您的圣旨。”很坚决。这小子，以前没这样过。
“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撇了撇嘴，也是半无奈，半坚决。
他突然抬头，用那种十分……可以说是祈求或夹杂悲哀的目光看着我，“爷儿……您不就讨厌这样的君主吗？为什么，为什么您现在也因为脸面……”
“你小子闭嘴！”幻仙提高了声音。
“哥！咱不能这样！”
“你够了！今天我看你是上听了不听话了是不是？！”白了幻魔一眼，“说话怎么这么不走脑子！”
俩人就在我面前低声的吵了起来。
一个是忠言逆耳的仁义之臣，一个是名我心想的知心臣子，都是我的心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