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永乐轩，桌上皆是菜肴，本不大的桌子被安排得满满的。屋里，床上放了清水、五谷。卧房布置的一尘不染，整整齐齐。好像，他没住过，再好像，他没来过一样。没有了任何的痕迹，任何的痕迹……
我坐在正堂，烧起了烟，刚一裹就猛地呛了一口——总见牛羊坟前供，何见亡人嘴边食？晚了，晚了……完了，完了……
也罢。我也快了。
看着满桌菜肴，我轻笑了一声，烟似乎没都咳出去，闷闷的有点难受。“诸位啊，我今天托付诸位个事儿罢。”
他们互相看了看，四人眼中闪烁着不同的目光，或是疑惑，或是揣测，或是等待，或是不解……
“老叔您说。”
我猛吸了一口烟，迅速过了个堂吐了出去，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抽烟，都用来压制我不平静的心。“不过你们谁啊，只要有人就成——待我百年之后，如果葬不进预定的陵园，就在那个山头，陵园边上挖个坑把我埋了。如果不能葬在那儿，就冲那个山头的方向，葬了就成。”
以我这种德性，或许注定是暴尸荒野罢？哈哈……也罢，也罢。有些事情人力不可为，但也要尽力的去尝试一下。这就看我以往了，以前好，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以前不好，那我就相信因果宿命，都是我报应。
此话一出，没人反对。一片沉默之余，我又深叹了一声，却是颤颤抖抖，掐着烟杆的手末梢略微冰凉，“这事儿，估计到头来还是得指着顺文喽……”
“唉……”鹰王一声偷叹，声音本不大，因寂静，特突出，恍若惊雷，“老叔，改日我唤顺文来，拜见老祖宗。”
我将烟嘴轻衔在嘴边，叹了一口气，点下头。
顺文和我走得不近，可以说他和刘一氏所有人都不近，打小儿就不是在尊上身边长大的，又独性了点。就冲我俩打假皇帝这丫不认识我哥这事儿，就不是很近。有这样的人也好，朝中势力不大，不是声名显赫的，却是两朝朝臣。近的不惹远的不扬。
要是私下里做些什么事儿来，也没人关注，无人问津。膝下又有子嗣，光复刘一氏，也指日可待的。
“你们都走罢，顾自忠留这儿就成了。”我又开始大口大口的抽烟，倒是发现个规律，只要大口抽一次准呛……
呛了一口，散了散烟，嘴里有点焦味辣味——烟怎么这么冲了。还是，我久不抽了的缘故。“我……待会儿，你们有事儿明清早永思轩等我罢。”
我调过烟袋锅，按了按烟草，还略烫着呢，“内阁的折子幻仙幻魔帮我看看，哪儿有什么事儿帮我查查，到时候我再翻看。”
三人面面相觑，留宿永乐轩的事儿还没完，明天内阁呈上来的折子的事儿就搪塞给他们了。
“是。”三人犹豫了一下，终是应了。
我深舒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烟袋锅，无暇管他们，“嗯。”应了一声，他仨似乎又是一愣，道了告退，转身走了。
我一个人就那么坐着，抽烟。打进屋起，烟没停过，咳嗽声没止过，却是越抽越想抽——主要是，没事儿干。
顾自忠要说话，我摆了摆手，“你去把窗户都打开，把烟往外散散。”
见屋里空气不是非常好了，我将烟斗里的烟灰清了，都擦干净。烛灯下照着铜烟斗发亮着，特好看。看久了，也微微有些打眼睛——美丽的事物，它终归是带刺儿的。
看累了，我微微抬头，见空气好了，清风吹得我清醒了许多，不那么迷离了，却不精神。一斗烟抽了一半，突然瞌睡了。抽着烟，妄图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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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迷离着，一揉眼，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在我身前走过，拿走我手中还燃着的半斗烟，坐在我身旁，抽了一口，冲上吐了出去，“你这烟白酒浇多了。”看他神态自若，吧嗒吧嗒嘴，皱了皱眉，突然噗嗤一笑，“好家伙，二十四年陈酿啊。你也舍得。”
我坐直了身子，往后靠了靠，很累，板身子。“老爷子那几坛子二十四年陈我留了大半坛子准备制烟草。”
他笑了笑，又接着抽了一口，咽了口唾沫，抿了抿嘴，“小正啊，刚抽烟的时候酒少撒，你这……烟儿齁冲了，我抽都不习惯。”轻咳了一声，“你这样上瘾就快了。”又随手调过来轻按压了一下烟草。
抽了一大口，深吐了出去，“大烟杆儿就是痛快。”连抽了一口，递给了我，“成了，再抽该不舒服了。”又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对我笑了笑。
“小正也少抽，伤身。”
我往后仰，轻笑，“那您当时教我。还送我个这么长的烟杆儿。”
他与我同笑，不语。“得了，我该走了。”
说到此，我突然寻思过味儿来了，他丝毫不留恋的转身，我拼尽了一切伸手抓住了他。“哥，你去哪儿……别走。”
他回身，似对我笑了笑。我看不清他的脸，“怎么还跟孩子似得……”
“哥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求您别走，别走……你要是走了让我怎么办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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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絮叨着，一声鸡叫，把我打醒了。
哦，我在做梦，做梦啊……
烟袋锅还在我手里，早已经凉透了。
那一瞬，我好失落。东方之破晓了，饭菜早已经倾倒掉了。或许，他真的回来了罢。我真的好失落，冰冷的手触摸到脸上冰冷的液体，没有任何任何的一点点温度。
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自忠啊……”我喃了一声，又去点烟。接着烛火，点燃了。温了温冰冷的手，任凭衣襟彻骨寒，丝毫不为动。
顾自忠就睡在了我脚边，听了此声，“诶奴才在。”顾自忠连滚带爬的起来了，低头哈腰。
“你去内务府领半份烟草回永思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