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临终说了什么，两位也都听到了……”我慢步，其实是想走快也走不快了。
二人搀扶着我，听着。
“我们都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怎么样，甚至自己性命会保留到哪一秒都不大清楚，在在处处皆步步为营，如何安置，二位可想好了？”
鹰王叹了一口气，谈吐间，也就到了灵柩跟前儿了，“还不知道嫂夫人的意思。”
“顾不得嫂夫人的意思了……”我叹了一口气，“就算我们知道怎么开口问嫂夫人，嫂夫人也答不上来。”
“爷儿，您的意思……”
“我其实也不知。”看着师哥的面容，不觉眼前朦胧，“哥啊，您说您要是不走，多好啊……”
抬起左手，拭了一把眼泪，“看着办罢，不过最好平淡一些。陈小玉是东阁大学士最小的女儿，自然备受疼爱，莫要让其过贫穷便是了……”
两人听得一怔，明显，陈小玉这边我也想让她今早脱离我这边，我非常相信我带着兵马出了内城不出千余里，尚未到达边藏后面就得马上有人反我。
有去无回就有去无回罢，人死灯灭，反正我自个儿死了也不知道谁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我是信你二人，也是真无计可施了。你二人让其安心就成了，我无能了……”我低头，一声苦叹。
良久之后，我左右手分别推了推，一步，一步往灵柩前迈。
我将他面容看全了，看全了。他的表情和以前一样，总是面挂微笑，不过那是个无悲无喜的表情。他总很潇洒，看他面容再无生前那般洒脱了……
靠在灵柩前，再摸他手，已是冰凉……
“明日几时宾天……”他走的安详，却那么仓促……
“卯时……”鹰王阴沉的答道，“今日已经派人通了墓穴了，缺差的地方也弄妥当了，已经请师傅诵经了。”
我缓缓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却是颤颤巍巍，“辛苦你了……”
“哥他一走啊，我就什么都顾不来了，什么也都想不起来了……”说到此，眼前迷离，“没有你们这些兄弟忙里忙去，就我自个儿，还真是没办法了……”
“您说哥，以前推杯换盏，第二天我醒来茶凉酒寒，我就觉着挺悲戚的。您这一走，还怎么和小正玉案斟酌啊……还有谁能如您一样待我啊……”
我如痴人说梦一般，在灵柩前望着他冰冷的身躯，喃喃自语，像是说给他听一般，可他永远不会给我回应了。似是说给自己一般，可话里的人都是他啊……
趴在灵柩棱边儿，就是无尽的痛哭，“哥……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我再也板不住了。一日一夜，我默默流泪，却难表心痛，那股火全都憋在了心头，我若哭的什么都顾不过来了，陈小玉刘若怎么办，我就这么一直憋屈着，憋屈着。没想到一个月前送走了尊上，一个月后的今日，竟还要送走我唯一的师哥……苍天，你怎么就忍心……
折磨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在沙场挣扎还不够，还要叫走我身边的人……苍天，苍天！
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了……过了此夜，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哥……哥……
“爷儿……哭两声儿得了……”幻仙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面擦着眼泪。我的声音，传彻着太和殿内，甚至足矣请来刀家列祖列宗，却再也唤不醒他了……“一会儿，嫂夫人该会来了……您哭了，嫂夫人不得哭的更厉害么……”说着，他便哽咽了。
此时刘若突然进了大殿，一色白衣，独身而来。
“嫂夫人更衣着，暂不会来了……”刘若也是深舒了一口气，走到我身边，默默站着，不说话。
良久，随着我渐渐无力，情绪也跟着平了下来，手开始颤抖。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我喃喃道。
刘若没急着接话，点了下头，似也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罢。给我感觉，是这样的。
他的形象一直很高大，打我一小儿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根本不会突然病倒，更甭说……一下就……走了……
我不相信，我没有心理准备……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快……哥啊……哥！
“事宜，都安排好了么……”
我缓缓的一点头。
她示意的“哦。”了一声，点了下头。“具体事宜怎么样了？”她问向鹰王。
鹰王叹了一口气，“因总元帅尚未婚娶，后继无人……”说到此，他不再说了。
刘若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嗯……”
这就意味着刘一氏这脉人就断了，师哥的葬礼，也只得草草了事了……
良久之后，陈小玉进来了。刘若听闻脚步，马上迎了过去，将她扶坐在我身边，轻言道：“嫂夫人，多看看罢，别哭了，别哭了……眼睛要是哭花了就看不真了……”
陈小玉抿了抿嘴，重重的闭眼，重重的点头。
就这样，所有人的情绪终于是平淡了下来，包括我在内。就听着陈小玉痴痴地言语他与师哥之间的事，时而苦笑，时而自嘲，时而抽泣，时而苦叹……
一恍惚的，便是五更天了……
“爷儿，五更天了……”幻魔来报，遂供上香火。
常见瓜果坟前供，谁见瓜果到嘴边？为何……为何……
想到此，我苦笑了一声，“五更天了啊……”喃喃道，“五更天都来了，卯时还远么……”
最后几个时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东方很快破晓，却不如往日有鸡鸣雀叫，一片死寂，阳光再照不进太和大殿内。门外开始有了脚步声，唏唏嘘嘘的言论声。
三天，三天怎么这么快……眼瞧着，就要再不能见了……苍天，苍天……你就这么忍心吗苍天！我既是天子，为何连一个对于我重要的人都留不住？！
“天子……天子……”我苦笑、自嘲。“天子……为何苍天不曾眷顾天子……为何，为何……”自言自语。
所有人都以为我在说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