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堂堂大清开国仙帝,如今竟备受小人苦恼。或许,大清只是一个空名,就想我只是个假把式、傀儡一样。空我一时聪明,实际一世糊涂!
坐在龙椅上发呆,准确的说是发愣。刘一氏满门忠烈,最后落个满门抄斩的地步。冲这点,子禄氏,朕与你不共戴天。除非天下不容我,子民不容我,否则我决不罢休。
心中暗暗的骂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内阁的折子看完了,也没什么看头。想来京里一定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说不准,会更复杂。
——得,睡罢。
睡哪儿呢?这是个问题。看修罗王那方被子都盖上了,发愣的功夫也没个动静,估摸着是睡着了。得,我委屈着罢……唉,全都是大爷,就我一人儿孙子。
外衣脱下来,盖在身上,往椅子上一窝——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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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朝臣从午门进入,寂霖带头,在龙颠殿中,他站中央。老朽的身躯披着晨光,领着身后众人三跪九叩,“仙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仙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仙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班人马,谁也没少,顾自忠于龙椅前,“监国王告病——!”
——得,又跑。寂霖老脸上褶皱不改,反又多了。随他嘴角微扬,脸上的疲惫更尽显无余。半年来的疲惫,没头儿的苦困。白天跟跑堂儿似的折腾,晚上跟贼似得怕人逮着。
高盛站寂霖左侧,叹了口气,“寂大人,这监国王……”
“狗屁监国王。”老头儿铿锵的声音猛地打断这小愣头葱,啐了一口,“我呸了!”
高盛一愣,瞬凝的脸又马上变作陪笑,“别这么说寂大人,毕竟咱爷吩咐的。”
“呵。”寂霖一声奸笑——老头儿又老又瘦,一脸褶皱,一声诈笑真就跟戏文儿里讲的老滑头似得。衣着脸面虽然干净,不过还是盖不住他不好看的脸色和极其不忿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口,“高大人,仙帝爷的折子天不亮就回来了,你可知道。”
寂霖清了清嗓子,“诸位大人,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罢。”提高嗓门来了这么一句。
——大一清早儿来了,说打发就打发了?各部可不甘心咯。
“是,属下知道。”高盛含笑低眉,右手放在身前,低着眼色,“只是仙帝爷只写了已阅二字,属下觉着有些不对。”
“不对啊……”寂霖旁边的一位接过话茬——以为谁呢?寂霖亲外甥,张友志。山羊胡,岁数不大,看着精神内敛,又挺沉稳的。听说过此人,他是寂霖推上来的。
他与高盛年纪相仿,大也不出三岁,长得却和高盛都不是一个类别的人。
“仙帝爷在我折子上写的却是已读啊!”说着,他手伸进袖口,掏出黄皮折子,皱眉看向寂霖。“我还特地拿来了,给您……”
寂霖听他一说,似一震,看了他一眼,一把夺过张友志掏出一半儿的折子,摆了嘘的手势,“都小声点。”
身后大臣有茫然的,有不知情的,有偷偷注意的。不过,瞧着都不轻松。
折子一看,寂霖哈哈笑了,“哈哈……”两声干笑,折子一扔,跪地一叩首。
此一举动,惊动了全堂所有人。“哟喂这是怎么的了……”
顾自忠吓了一跳,赶紧从侧方下台,冲到寂霖旁边,见寂霖磕完头了还没起来的意思,跪直了身子看向空空龙椅,愈发指的紧,半张着嘴,似乎惊讶。
瞧着他的模样,谁也不敢上前啊。依稀,依稀可设想到其步履蹒跚的样子,而如此年纪,担任首辅,难为老头儿了。
“仙帝啊,仙帝——!”两声斗魂般的咆哮,朝堂内久久不散。我听,是忠魂的呐喊。
“这老头儿疯了,真是……”
“您算的对啊,您算的对啊……”老头儿喉咙里呼噜着喃喃,“对,对……老臣,没看错人,没跟错人。”
“此生做明君之臣,死无足惜!”
布满血丝,白眼仁儿泛黄,干瘪,能想到的仅仅是这些词汇。凝固住的表情,无以形容。
“舅父,快起来罢……”
张小子奸,看老头儿没下话了,抓紧张罗着扶老头儿起来。高盛一怔,见这架势才回过神来,跟着张友志扶起寂老爷子。
老头儿抹了抹眼睛,“唉……唉,唉……”连连叹息。
“寂大人,您这是怎么了?”顾自忠愁眉问道。下意识看了看脚下奏疏。
寂霖抬眉看了一眼顾自忠,一甩手。顾自忠马上明白了。
“诸位大人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一嗓子过去了,没人吱声。
“得得得都散了吧散了罢,大一早上犯什么病真是……”
说这类话的,始终是一个人。
所有人呼啦啦的都走了,剩内阁这几个人了。
寂霖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周围几人,“列位啊,你们几个人的奏折,仙帝爷写的是不是,读、记、明、阅?”
四人纷纷点头,“寂大人怎知?”
“哈哈哈哈……”寂霖一声狂笑,“你看读字,都是言语卖了自己啊!”
“再看记,都是你们自己说的。”
“明,日月方明啊!有日有月,有阴有阳。看事情背面正面一起看,那才是明啊!”
张友志听到此,考虑了下,“舅父,这算不算仙帝爷给咱几个的启示?”
“正是啊!”
“寂大人,那阅字怎么解?”高盛糊涂了,“莫不是寻常了?”
寂霖叹了一声,摇摇头,“不提也罢。此字,高大人自己想,老朽实在不敢在这上揣测圣意了……”
“这又为何?”高盛挺心急的,虽说兄弟俩大文二武,但二人的急性子可没这么多分别。“寂大人,仙帝给您留了什么字?”
“仙帝爷,给我留的哪是字啊……”他从怀中掏出奏本,掐着,面对龙椅,连连摇头,“仙帝爷留的,可是刘一氏仙帝与兄弟二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啊……”说到此,手中奏折紧紧捏着,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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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此一世,本以为江山无忧,却时时寡欢。处于忧虑而自不知也,甚悲哉!笑苍生追名逐利,若青萍飘摇。不想朕,亦在其中而不觉也,甚感叹;
落花空付流水涧,身前身后无随意。嫣然帝位十余载,几曾为民泯愁忧?倒是天家争斗事,弹指刹那不肯休。如今已是心疲惫,却想家族命未然。一人在世非一事,一时半刻为一族。此刻已是烛泪尽,望卿珍重空好音。只盼爱卿念往情,莫杀莫盗莫违心。一心为民代朕事,余与众生同感恩——于碎虚元年八月廿日晚刘一祈清付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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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与寂霖,写起了家书。哈哈……
当晚,将要会过去的东西放在了一起,早上一看已经没了,估摸着是玧琦送去了。等我醒来时,身上多了一层被子,昏黄烛光未尽,明显刚挑上的。如今已是天明,外面的阳光,很好。
帅帐里的人都走了;修罗王也不知道哪去了。外面,似乎正在做饭,粥米香味已经飘到我帅帐里面来了。
——唔。好香呀……
人的鼻子和舌头都是坏掉的,总认为那些肉好吃。将这米面的香味都忘记了,闻到了也不觉着怎样了。甚至有人都闻不到米面的香味,也吃不出香甜来。就是因为肉吃得多,烈性食物吃得多,舌头坏掉了,吃不出来。
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听着甚是清脆,从前可听不到这样的声音。不知是新奇还是如何,就是喜悦。和高盛兄弟俩在德州的时候做饭也是他二人,闹的灰头土脸,哈哈哈哈……
——昂对啊,这层被子,也是修罗王给我盖的罢?真是……唉。
看着小薄被子……咳,这似乎是他的被子啊!嗯,仿佛还有他的气息。我一年四季都是大棉被,喜爱天不盖着了,抱着骑着搂着多凉快!所以我这里,也是大厚棉被。而且我不会盖薄被子。盖了和没盖有什么区别?还热的慌。
真是,这么心细……
起身了,环顾四周——嗯?炕几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啊……
揉揉眼,摇摇头。哦,还放了一盏灯。半夜修罗王写的么?
过去一看,我看到了一堆我不懂得东西,不过瞧着,似乎是藏文字母。不过,写的这么磕碜……拿开一看,还有一封信,一排藏文。
修罗文便条,“睡醒了?这是我准备的藏文字母,乖乖吃饭,我去城里买些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
紧接着就是一段藏文——什么鬼……不过话说,他要买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