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向上师顶礼,设斋供养,超度法会就此开始了。
灵堂内的梵音我却不入耳,高强遵教,在默默心念。看到此,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了——这傻小子可算是安下心来了。
与上师那方作礼,我起身走出灵堂。
玧琦、修罗王等众臣在门外候着。我一出来差点是给我堵门口,苦叹,对他们挥手。然后走向了帅帐。
帅帐中上了堂,一甩下裳前片,深舒的那口气已经变了味道。
了解我的人都晓得,我在做一些重要决断,或者终于决定下来的那一瞬,都会深舒一口气。这还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是我哥告诉我的。他没说之前,我自己都没发现。他说,怕我这个习惯日后成了别人拿捏我的把柄。
说实在话我的习惯很单一,因此想抓住我的弱点,其实特别简单。
堂上,我右手食指敲打着帅案。寂静得很,这点点声音都扎耳。“寂爱卿。”
寂霖往外迈出半步,抱拳行礼,“老臣在。”
“你给朕……”突然反应过来好像有些不对,怔了一刹,“哦不,你给我说说,京城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我的话,所有人也都愣了一下——为什么我说到朕,就马上改做了我?
哈哈,爷儿我早想撂挑子了,还得谢谢那子禄赜了。成全我了!金笼中鸟,有什么好玩儿的?爷我不干了!玩儿剩下的帝位,他和吃残食有什么区别。
“启禀仙帝……”
老头儿虽然是一愣,不过还是道来了。从如何撤离,到高盛后背中剑,一系列。我干涩的眼睛,瞬间变得火辣辣。
似乎哭不出,眼睛热热的干疼。一夜的车马劳顿,一千里的路当天夜里打了个来回。麻烦的,还是上师们。
修罗王嫣然回首的那一瞬,我与他对视。我见他,眼上也是血丝密布。撇嘴,算作笑了。看他满眼的说不出滋味儿,我莫名欣慰了些。
——至少,我还有他。
“好的,我知道了。”叹了一口气——也罢。人死,不能复生。可怜了高强,如今举目无亲……他乡异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真没的说了。
——子伯,思来想去,是我错了。我的话,我一定做到。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有大势在,我肯定不令子仲受损。子仲那小子啊,他太重感情。你又是一手把子仲拉扯大的,你有了个意外,让子仲如何是好……
行,您安心走好。您比我有福气,早日去修学了。我……还要与子仲在这娑婆世界,多历练历练。“众爱卿等,可有愿意同我,一起与上师为高爱卿念佛的?”
说到此,我起身来有哈哈一笑,自嘲的摇头,自顾自的往外走。
“启禀仙帝。”
——寂霖。
如钟磬般的老声突然震的我一愣。哦,或许是我多想。不过确实说的我心一颤,他要反驳我什么?这老爷子,恭维我,但也经常泼我冷水的呀。
“如此送人去极乐的美差,仙帝爷您是不然谁去啊?”
此阴哑一言全堂人哈哈大笑,纷纷“怨言”道,“对啊,仙帝爷您这是挤兑谁呢啊,真是,没您这样的,不够意思不是。”
在场武官居多,开起玩笑也大咧的很。不过,我喜欢。
猛然止住的脚步与心头一起冰冷,现在,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回眸浅笑,“好,如此美差自然不能忘了众卿家,寂爱卿所言甚是。”
同去助念,同结善缘,同沾法喜。设斋供养佛僧,时时精勤。子仲似乎此时亦生气信心来,端正念佛,无哭泣不舍。承蒙佛菩萨与上师慈悲加持,我等罪业加重者,得闻佛法,信受并加信心。
初一的晚上,为高盛擦了身子,换了干净衣裳之后,我就回了,没继续跟着诵。
然而,事儿还都在等着我。从京城一路策马扬鞭而来,他跨越了河北、山西、陕西、四川,来到了这川藏边界之地。
他带来的,是灭我大清的口信。然而,他在营寨口翻身下马,未等哨兵问询,便双膝跪地。目光呆滞,恍若无魂。
等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帅帐里。
玧琦踱步而来,堂下行礼,“启禀仙帝,锡而特之子锡梓泽求见。”
“他从何地而来。”
——锡而特,刀家正二品啊。他都正二品了他还想怎么样?琼寺,琼壅的堂弟。刘常风,我刘一门脉的外氏,其外祖父是我二伯。这怎么就!唉……猫不在家老鼠翻天!
“京城。”
放声的叹了一口气,“你说我哪儿做错了呢?
“我待他锡氏不薄啊!”手中四川来的放行折子让我摔在了帅案上,无奈,真的是无奈。看着散乱了的奏折,我的心亦如此。“当年正二品官员没几个,我先把他锡氏提上去了——那可是铁帽子啊!”
如今落到了他儿子亲自跑来,向我送信。给人家,去当狗使唤。赖谁?不赖我。
“仙帝息怒。”他这功夫倒是镇定了。“仙帝,锡梓泽,不是站着走进来的……”
听他说完那锡梓泽是跪着走进来的,我都傻了。怔了一刹——他锡氏是怎么回事,是故意如此作为,还是……
“快请进来。”
被人搀扶着,锡梓泽进来了。想来他爹还不至不惑,他又是次子。也就,二十五上下。年轻的脸庞,倒是没神。
“我说小子诶,你怎么这出?”我戏虐的轻哼了一声,“子禄赜好个快捷,刚把我撂倒了,就派人来刺激刺激我?——说罢,是你爹让你来的,或是那子禄赜让你来的?”
我这此话刚脱口,他两手甩去左右搀扶,再次跪倒在地,作势叩首。两名军士刚想去拦着,被我一挥手示意不要管。就如此,他颤颤巍巍的,磕了个头,跪正了身子。
“你到此地,如何的经历,可否愿意……与我说说?”
不似君臣,不似亲朋,不似任何关系。却能,如此自然的像谈天一样的,聊。
“由京至此,经今,三日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