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玉坊生意好，宝缘阁的程老板又帮忙找了两个师傅，还把自己一些库存的材料都低价转给殷清宸，帮她先把年前这一关过了。
阿云在休宁的时候就学过记账，这段时间她也经常到铺子里帮忙，反倒殷清宸画完图样就没事儿了，坐等收益了。
铺子的问题刚解决了，老太太那边又来事儿了，原来二房挣私房银子的事儿，被老太太知道了，就牵扯到了殷清宸，就被叫去问话。
从前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量她们都是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现在可不同了，一个月竟有五十两银子的进项，比老太爷的俸禄还多呢。
殷清宸还没进门就听到二太太在里头哭穷：“老大娶亲翻建房子的钱才刚还上，老二是块读书的料，不能耽误了他，笔墨纸砚买书，哪项都得银子啊。
老三书念不好，也没有个正经营生，清茹眼看着到了嫁人的年龄，这嫁妆还没着落呢。我们娘仨靠绣活儿挣得那点银钱，哪够填这些个无底洞啊。”
“行了，别跟我啰嗦了。”殷老太太拿出婆婆的威严道，“老二家的，你摸着良心说，我短过你们二房什么没有，只要没分家，所有的银钱都应该放到公中。”
她起早贪黑的赚点银子贴补家用，还要交到公中，二太太不服。
老太太嫡出的小儿子，小六子也要参加科考，老太太私下都能贴补他，二太太凭什么不能贴补自己的儿子，谁的儿子谁心疼。
殷清宸早就看明白了，老太太把持着财政大权呢，这个家里，除了老太太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人家的父母都是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殷老太太可不管那么多，自己先舒坦了再说，虱子多了不痒，孩子多了就不疼了。
“孽障，给我跪下，老实交代，你从中间拿了多少好处？无利不起早，别跟我提什么姐妹情深，你自小就不在殷家，谁知道你是安的什么心。”
殷清宸刚进门，还没来的及请安呢，就被老太太先教训了一通。跪在地上的二房娘仨都在抹泪，清娴觉得连累了她，满脸歉意地看着她。
殷清宸偏就不跪，站得笔直答非所问：“祖母，您年纪大了就别事事操劳了，身体重要不是。上次您说我母亲的嫁妆整理好了就交给我，您整理好没有？”
“你别在这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我殷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孽障，只要我活一天，就容不得你在这撒野。”老太太气得把茶碗扔出去，茶水洒了一地，
“你利用二房给自己牟利，亏得她们还一直替你说话，连自己的姐妹都坑害，简直是不仁不义的小人。别让你那一身的铜臭气，玷污了殷家的名声。”
二房的娘仨直接看傻了眼，殷清茹反应最快，眼珠一转急忙道：“宸妹妹！还不赶紧跪下给祖母赔不是，把祖母气坏了身子，那可是大逆不道啊。”
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殷清茹先给她扣上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看在清娴的面子上，殷清宸也没亏待过她，典型的白眼狼。
说起这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殷老太太才是更胜一筹啊，挑拨离间都显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您茶碗里泡的是我外祖家的幽兰香茶，在丹阳郡，这一罐茶叶一百两银子还供不应求。
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王公贵族，一般人怕是连听说的机会都没有，毕竟物以稀为贵。”殷清宸正色道，
“我虽自幼在休宁长大，但张家视我为掌上明珠，教我启蒙的是江州庾先生，教我规矩的是绍兴吴嬷嬷。祖母，您说，一点蝇头小利我会看在眼里吗？”
就算她们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江州庾先生，肯定也听说过绍兴吴嬷嬷，她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皇后驾崩后她自请出宫，不问凡尘俗世，极少有人能请动她。
这两位之所以能去张家，都是因为幽兰香茶，有人能喝茶穷一生，嘴巴越喝越刁。
殷老太太算计着，一罐茶叶才半斤就要一百两银子，那岂不是两百两银子一斤，那她刚才扔掉的这杯茶水，就等于扔了至少二两银子，老太太看着地上的茶水开始肉疼。
“江州庾先生，就是创建墨池书院的那个庾先生吗？”二太太脸颊本来就瘦，吃惊的样子显得颧骨更高了。
“正是，二伯母也认识庾先生？”殷清宸问。
二太太不是见多识广，是她儿子跟她念叨过这个人物有多厉害，所以她就记住了，她疑惑，庾先生怎么会给一个小丫头启蒙，是因为张家有钱吗？
“当然不认识，听你二哥提到过，你二哥说能得他的指点，定会受益匪浅，事半功倍了。”二太太心里酸酸的，她的儿子连个指点都求不来，庾先生却给一个小丫头启蒙。
“受益匪浅是肯定的，事半功倍吗就不一定了，同样得了庾先生的指点，我二表哥算是开窍了，我大表哥还不是连个秀才都考不过。”
殷清宸摆明事实，就是想告诉二太太，关键还是靠自己，不能寄希望于别人。
聊着聊着就跑题了，老太太自己坐了冷板凳，她的小儿子也要参加科考，当然知道先生的重要性，老太太竖起耳朵认真听，想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都跪着干什么，快起来。”老太爷兴冲冲地进来了，别的他没听到，关于庾先生的他倒是听了不少，直接问殷清宸，“你表哥曾得庾先生教导？”
“回祖父，孙女有幸同表哥一起得庾先生教导，只是孙女不科考，只浅学了一些而已。”殷清宸如实回答。
“庾先生可留下墨宝？”老太爷问的是自己最关心的事。
“不曾，庾先生在休宁只停留了一年，便又云游四方了。”殷清宸答道。
这是祖父第一次坐下来认真跟她交谈，还不是因为她的事情，她算是沾了庾先生的光。
“可惜啊，可惜啊！”老太爷难掩失望，转而又道，“你表哥既得庾先生教导，定是学问高深之人，改日邀你表哥来做客，让你那些不成器的哥哥们也跟着学习一二。”
“是，祖父。”殷清宸答应道。
刚进京的时候，舅舅把表哥吹上了天，老太爷也只是一笑而过，听说曾得庾先生教导，就刮目相看了，名气是多么的重要啊，庾先生的弟子就自带三分名气。
用的着了就邀请你，用不着的时候不多看你一眼，这个殷家啊，总让人有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感觉。
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是羡慕嫉妒的，张文昊可是十六岁的举人老爷，她那些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这个年纪能考上个秀才她都烧了高香了。
“对了，你那个丫鬟武艺高强，小子们都甘愿拜她为师，她是师出哪门？”老太爷问。
“是外祖家请的武师，教表哥们一些强身健体的把式，丫鬟小厮有喜欢的，有时间就跟着练一练。武师傅是闵州振南村的，那个村里人人习武，不分什么门派。”殷清宸答道。
那个武师傅行为不端，来张家才一年就被殷清宸打跑了，现在说阿彩的武功是他教的，简直是给他脸上贴金。不过，老太爷也不可能跑到休宁查去。
老太爷沉思片刻，突然问：“刚才你们在谈什么呢？”
“回祖父，二伯母在向祖母请教一些家事，我刚好过来请安遇到了。”殷清宸解释道，“叨扰祖母了，孙女暂且回房了，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都是儿媳的错，让母亲操心了，儿媳也先退下了。”二太太也抓住机会，领着两个女儿赶紧逃了。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二房的私房钱，老太太暂时也不好再追究了。
她是过来人，当初培养过四老爷，现在正头疼六老爷，能不知道读书是个烧钱的事儿吗。
二太太回房就把殷清茹教训了一顿，让她年前不得踏出二房一步。要不是她得意忘形，出去炫耀，绣活儿的事儿怎会传到老太太那里。
殷家在京城又怎样，还不如一个从休宁来的丫头见多识广，还不因为张家有钱，所谓的体面都是用钱砸出来的。
说起这个小丫头，太厉害了，一套一套的答非所问，愣是把老太太气了个半死，她自己还毫发无损，而且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什么都不靠谱，唯有银子才能让你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乎二太太更加努力的做绣活儿，看殷清娴倒是越来越顺眼了。
京城终于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雪下了一天一夜，足足有一尺厚，天才放晴了。
休宁那边冬天山里也会下雪，但不会留下这么深的积雪，而且雪化得也快。
一大早，殷清宸领着阿云和阿彩加入了扫雪的队伍，四房的仆妇和丫鬟开始还以为她们是来捣乱的，见她们真的实实在在地扫雪，便主动跟她们打招呼了。
忽然，一个雪球朝殷清宸砸过来，被她抬手接住了，还以为是谁跟她开玩笑，刚想扔回去，抬头看到一张凶巴巴的小脸，原来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殷清韵。
“我讨厌你，我恨你，滚回乡下去。”殷清韵手里的动作不停，继续拿起雪球扔过去，“都是因为你，害我母亲伤心。”
简直是出门就踩了狗屎，殷清宸感觉真晦气，她好心帮忙把院子清扫干净，居然惹来一身不是。
“殷清韵，你已经八岁了是吧，《女训》、《女戒》都学过一些了。”殷清宸拿起扫把挡掉雪球，“你出言不逊，辱骂长姐，这就是你的教养？”
“韵儿，回屋里来。”四太太在屋里坐不住了，挺着肚子出来拉殷清韵，一脸的委屈地对殷清宸说，“她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