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澜住的地方,乃是苏府东北角的一处琳琅小院。
小院不大,一进一出,但里头假山幽池、水榭书阁一个不缺。
走到院门口,望着牌匾上那灿灿的“杏春”二字,苏清澜腿一软,坐倒在门口台阶上直抹冷汗。
“啧啧,宿主刚刚踢人的时候不是很英勇吗?怎么现在装狗了?”
苏清澜懒得理这只贱鸡,扭扭脚脖子:“许久没发功,脚抽筋了,歇口气不行啊。”
“你就吹吧。”系统讽刺道:“我看你平常怂的一匹,今儿是开光了还是脑抽了,居然还能想到用穆翊宁的手串逼退你爹,真是手段渐长啊。”
苏清澜手一顿,阴森道:“你个死鸡崽儿,既然当时你关闭了系统,你怎么知道我遇见了穆翊宁,还拿走了他的手串?”
系统:“……”
苏清澜气得回身踹门:“四条,八万,快给我开门炖鸡!”
没踹几下,门就从里面打开,跳出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白脸小厮:“哟,大娘您回来了。”
“说了多少回了,别喊我大娘。”苏清澜烦躁地把头上的布巾往地上一扔,边往里走边愤懑道:“快,赶紧支口大锅,本小姐要吃全鸡宴!”
四条和八万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张罗开了。
“不行,不可以吃鸡!”系统激动地现出原形,拍着歪斜的翅膀在虚空中乱飞:“鸡儿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鸡呢?”
“你丫不是凤凰吗?和鸡有半毛钱关系吗?”
苏清澜翻了个白眼,坐回到屋子中最显眼的那个青瓷马扎上,端起茶盏就大口大口喝水。
见苏清澜油盐不进,系统一咬牙一跺脚,飞到她面前,满眼星星地卖萌:“小澜澜,难道鸡崽儿我不美吗?你怎么忍心吃这么美的小鸡啊?”
“噗!”
苏清澜一口水全喷了出来,笑得满地打滚,说话岔气:“鸡,鸡你太美,太美,哈哈哈……”
“啪”地一声,房门又被踹开了。
一个身量极高、长得与苏清媛有八成相像的中年妇人,摇着满头的珠翠大步走来,立在苏清澜的面前,活像一棵闪闪发光、参天蔽日的圣诞树。
苏清澜麻溜站起,瘪嘴低头:“娘。”
“你个憨子,还知道喊我做娘?”小郑氏撸起袖子就揪苏清澜的耳朵,把她揪得嗷嗷叫也不肯松手:“我就指望着你能安生几天,别再犯错把我的三娘拖下水,可你倒好,我都把三娘弄祠堂里闭门思过了,你还能连累她受罚,你你,你真是个祸害啊!”
“疼疼疼,娘你放手啊娘,我错了还不行嘛。”
见苏清澜哭得鼻涕眼泪一把糊,小郑氏终究没办法硬起心肠,扯了手又拍了她两下,才气呼呼地坐到了马扎上,沉脸不悦。
“咔。”
苏清澜眼泪都来不及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马扎的瓷面,生生裂开了一条巨缝。
“现在好了,你和三娘又被苏清鲤那小贱人告了状,这事连老夫人都知道了,我再向老夫人求情,恐怕也免不了三娘一顿打了。”
一说起这个,小郑氏就扯着帕子干嚎:“我苦命的闺女啊,你再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嫁不出去该怎么办啊?”
苏清澜腮帮子抽抽,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
不就是同往常一样,想让自己把罪责全都揽下,帮苏清媛脱身吗?犯得着这样一哭二闹的吗?
“滴滴!今日任务出现:宿主帮苏清媛顺利脱身,得到善意值二十点。”
靠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死鸡崽儿一定是故意的,居然还想让自己当背锅侠!
等着,今儿的全鸡宴她吃定了!
苏清澜把牙磨了又磨,露着僵硬的微笑向小郑氏作揖赔礼:“请母亲放心,待女儿梳洗一番后,女儿将亲往老夫人处请罪,绝不会让三妹蒙冤受罚。”
小郑氏停了干嚎,瞪眼望她:“这可是你说的?”
“苍天在上,女儿绝不敢妄言。”
“算你识相。”小郑氏扶了扶夸张的假鬓,便起身往外走,临走前还特意回头,蹙眉叮嘱道:“你且快些,老夫人过了酉时就会关院歇息,若是你手脚慢了害得我三娘多跪一夜……”
“仔细你的皮!”
她张着一嘴血盆大口,骂完后脖子往后一旋,想来个优雅的转身,可惜太过头重脚轻,脚一动,人“啊”地一声落地摔了个狗吃屎。
屋外的丫鬟们大惊失色,冲过去架的架扛的扛,很快便将痛呼连连,神色扭曲的小郑氏带出了杏春院。
苏清澜捂嘴偷笑了几声,但渐渐肃然,眼露怜悯。
“哟,你常年被她当枪使做替罪羊,你竟然还可怜她?”
系统不解地问。
“你懂个屁。”
苏清澜懒洋洋地往耳房走:“帮三娘扛雷,既能赚善意值,又能给郑氏一个‘我很好拿捏’的刻板印象,我何乐而不为?”
“这样,郑氏才会集中火力对付苏清鲤母女俩,我安安心心地做我的米虫饭桶,非要冲到前面斗个你死我活的,有什么好处?”
帘子一掀,耳房里一桶热气缭绕的浴水出现在苏清澜的眼前。
在苏清澜解衣,钻进水中之时,突然听见系统酸涩地小声嘀咕:“跟了你这么多年,我到底还是低看你了。”
“别想那么多。”苏清澜将桶边的一方白绵巾叠成豆腐块放在额门顶上,舒舒服服地眯眼泡澡:“这苏府家大业大,里头牛鬼蛇神那么多,我不小心着点,鸡崽儿你怕真要去黄泉地府里找新宿主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去,宛如一丝丝雨涤滑入水中,无形无影。
很快,苏清澜软绵绵的鼾声响起。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白绸屏风后,突然竖起一道鬼魅的黑影!
一只套着金属钢爪的大手,慢慢从屏风后头探出,一点点地靠近苏清澜那布满细小青络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