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瞎婆在布料柜台前站着，这才擦掉眼泪。往那边走去。想着可不能让人知道了她刚才做的傻事。
一边往布料柜台前走，一边伸手去摸挎在肩膀上的布包。刚才吴静依看缝纫机时不方便，把装钱的布包交给了她。
这一摸，书娟的脸立马变白了。
布包不见了。
她一直挎在肩膀上的布包怎么会不见了呢？
对，
她赶紧往回跑。
刚才她光顾着看手表了，趴在了玻璃柜台上，简直是着了魔了。那时候布包可能滑下去，掉到地上。万一被人拿走了，她可怎么活啊。
今天要买的大件，天衣说了全由她掏钱。
吴静依和瞎婆暗地里商量，裁缝铺子里还得需要尺子等许多别的物件。这一次一起买了。那些东西不能再让天衣拿钱。瞎婆把所有的积蓄全拿出来，放到一起，也就不到一百块钱。但那已经是全家人最后剩下仅有的钱了。吴静依放在包里的。一直由吴静依拿着，她细心胆小又谨慎。她拿着瞎婆放心。
要是弄丢了那些钱，可怎么办啊？
书娟跑得整个人都要喘死了，她整个人都慌乱地不知怎么好了。
她活到这么大，一次拿这么多钱在身上，还是第一次。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怎么会被那些手表晃花了眼。忘了钱包的事。
到底弄哪去了。
书娟跑着，一边想着。
混乱的脑子此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有钱在哪里和一大堆问号。玻璃柜台，手表这些东西。她一个劲朝手表那边跑。
柜台越来越近，她跌跌撞撞着。踩了谁的鞋，谁惊叫了，都和她无关了。她什么也听不见，眼里只有不远处的那个玻璃柜台。
拼命跑过去。
看到了。
书娟眼里猛地涌上了泪水。
她看到了，玻璃柜台与南面墙有一个一手掌宽的缝。她看到了布包的带子从那里露出来。一定是她看看到手表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在那里了。露出一截带子来。这个时候，什么东西也没有那截带子在书娟的眼里重要。
她跑啊，跑啊。
她得赶紧了，她可不能让人拿走。
“你这人怎么回事？”
她撞着人了。那人推开了她，是个男人，力气很大。
她跌跌撞撞，还是朝前跑。
“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撞着一个女人，女人尖叫一声，旁边的男人蹲下身子看了女人的脚。喊她，你这女人怎么回事，你站住。书娟听不到这些，她只会朝着玻璃柜台跑。眼里只有那截布带子。男人追过来，这女人怎么回事。撞了人也不道歉，踩了人家脚还装不知道，想跑没门。
追上去，猛地抓住书娟的胳膊。
近了，那么近了。眼看就要跑到柜台了。却被人抓住胳膊。
一张男人愤怒的眼，也不知男人说了什么，冲着她一个劲喊。书娟听不到，也搞不懂。她只想快些拿到那个钱包，然后这些人打她骂她，她都不会在意的。
情急之下，书娟低头在男人手背上咬了一口。男人吃疼，不由松了手。书娟脚下一个踉跄。朝前扑了两步，手伸向了玻璃柜台。男人气恼地一伸脚，绊倒了她。
“妈呀！”
哗啦，她重重撞到了玻璃柜台一角。玻璃碎了掉到地上。书娟趴下身去，伸手抓住了布包，紧紧握在手里，握得手都疼了。
刘美琦妈呀喊了一声。
撞坏的一角玻璃柜台，两块手表掉了下去。接着她就看到书娟趴到地上，扒着柜台缝抓住了一个布袋。
手表要是丢了一只，她们几个月的工资也赔不起。
两人赶紧去收拾手表。
张文娜收拾玻璃柜台，看到只是一角坏了。而且那一角还是只放着两个旧款式的过时手表。别的都没有问题。
刘美琦蹲下身子拿着手表盒子，找掉到地上的两块手表。找到一只看到没有碰伤，放到盒子里。另一块怎么找，都找不着了。
不会是？
刘美琦的目光在书娟身上扫了一圈，突然尖叫起来。
这贼也太大胆了吧。
“抓小偷。”
刘美琦喊得声音都变腔了。
一片混乱中，早有两个供销社男青年冲过来，控制住了书娟。
“你们别碰她。”
瞎婆从书娟突然向这边疯跑就感觉到不好，看到书娟一路踩着人，撞着人也不停，一个劲朝这边跑。她赶紧跟在后面。毕竟她年纪大一些，等她跑过来，看到的就是书娟被两个男青年扣住胳膊，脸按在地上。
“她是小偷。”
刘美琦尖声地说。
“这小偷也太大胆了，大白天就偷东西。还那么猖狂，你看把我女朋友鞋都踩坏了。”
刚才那个紧跟过来的男人也生气地说。
大家都围过来，生气地讨论着。
七八十年代的人对这样的事，非常不能容忍。
“她不是小偷，她不可能偷你们的东西。你们丢什么了，说她是小偷？”
瞎婆上前推开那两个青年，抱住书娟，不肯让人把她带走。书娟在她怀里发抖。
“你让她自己说，她当然是偷手表的。”
这时候张文娜也回过神来，赶紧指着书娟让大家看。
瞎婆低头看，这才发现书娟紧紧握着布袋，手上鲜血淋漓。露出一只手表的带子。
“书娟，你怎么拿了别人的手表？”
听到瞎婆这样说，书娟低头，才看到她紧抓着布袋的手里还露出一只手表的带子，吓地赶紧松手。啪，一只手表掉到了瞎婆身上。
原来她刚才只顾着抓布袋，没想到掉下来的另一块手表夹在布袋里，被她一把抓住了。
书娟拼命摇头，眼泪不由流了下来。
怎么办？
她长这么大，从来也没有犯过这么大的错误。
她撞破了玻璃柜台。那里面的手表要是坏了，就是杀了她也陪不起。还有这么多人，都围过来看她。说她是小偷，她要被抓去坐牢了。
在她的世界里，从来也没敢想过这样的事。书娟整个人都傻了。
听到瞎婆问她，她拼命摇头。
“你们看，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吧。我们就知道她有问题。在这个柜台都看好长时间了。问她买不买，她也不买。我们还以为她走了，结果突然又跑回来。想故意撞破玻璃趁乱偷手表，哪有这样的人。”
刘美琦愤怒地喊着。大家都纷纷说这个女人发疯了。
“好了，我们家书娟是不会偷你们的手表的。她一定是丢了这个袋子。这个袋子里面有钱，所以才会着急跑过来找。你们误会了。”
瞎婆给书娟擦掉眼泪，把手表递给刘美琦，
“你们检查一下，看要是有损坏，我们会赔的。”
然后转人们看了一眼，
“刚才我们书娟跑得太慌乱，撞着你们了，不好意思，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你一定是她妈妈，你们这样的做法我们见多了。谁信你的话啊。”
刘美琦检查了手表，只是带子有个地方被玻璃划了一下，沾上了血渍。别的地方并没有损坏。换个带子也就十块钱的事。至于玻璃也就值得五块钱，就是带上做工，一共最多赔二十块钱。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而已。只是这对乡下母女能赔得起吗？
许多人和刘美琦的想法一样，尤其是被撞了女朋友的那个男人，伸手去拿书娟手里的布包。书娟哪里肯给，拼命抱住。
“你看看，一定是两骗子。这里面根本没钱。”
“书娟，给他。”
听着瞎婆的命令，书娟含着眼泪，迟疑地松了手。男人拿到布袋，翻开里面看了，只有六七十块钱。
“这些钱买最便宜的手表也不够。”
男人拿出钱让大家看，大家笑了。
一般手表一百多块钱，要是精工机械表就得三四百。这乡下娘两拿着几十块钱来买手表，谁信啊？
“我们家书娟绝对不是小偷，你们不能——”
“大娘，她是不是小偷。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孩子在爹娘面前老实，但背着爹娘可就不好说了。要她真不是小偷，你让她自己说说。她为什么趴人家手机柜前看那么长时间？”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了，这样一说，人们纷纷跟着起哄。
她怎么能说？
她是哑巴啊？
书娟低下头，流着泪，全身颤抖。
这样子在人们看来，那绝对是理亏的表现。要不是这样，一般姑娘早站起来反驳了。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泼脏水。
“她都在我们柜台前看好久了，我们问她要看看吗？她不看。问她买不买，她不买。你们没看见，她盯着手表看的那表情，我都不好意思说。”
刘美琦生气极了。
柜台前就她们两个，出了这样的事，她们两这个月的资金算是泡汤了。她能不生气吗？
“要不是小偷，拿个包还能夹一块手表。这样的话，谁信？”
张文娜娜鄙夷地看着这对乡下母女。
真烦，她还想着下班，和男朋友看电影去呢。
出了这事，一会经理非得让她和刘美琦留下来不可。事情是她们弄出来的。下班后，自然由她们找工人处理。真倒霉。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她不是售货员身份。得讲究职业影响。她早就冲上去，打这个女人几巴掌了。真是晦气啊。
瞎婆实在是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