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金西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盛年华拦住了。
“妈,是真的。我真正带着陆细细到医院里检查的,还能有假吗?要是假的,我也不会同意她进我们金家的门啊。她那家庭我还真看不上。和咱们家一点也不配。我最初也想过一些主意。让那丫头把孩子打掉,我们给她补偿一笔钱。那丫头不愿意。她说那是她的孩子,我们金家不要,她也得生下来自己养。我又和她商量,要不然等生下来,孩子给我们,我们补偿她。她要钱也罢,要工作也罢。只要她开口,我们金家为了孩子,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她的呢。谁知道那丫头死活不愿意。非说如果我们金家不能同意她和西城的婚事,那就是看不上她和她的孩子。她也不愿意让自己孩子受委屈。她就带着孩子嫁到别人家里去。”
盛年华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到婆婆若有所思地神情,又接一句,
“她说她家庭是不比我们金家,但她也是个有工作的人,长得年轻貌美。就是带着个孩子,也会嫁到好人家去。让我们金家少操她们母子的心。”
母子?
这两个字轻柔地拂动了文奶奶的心。
她又是欣喜,又是伤心,不由长叹一口气,
“我们金家真不知哪罪子造了什么孽啊。”
说完,她颤微微地起身,
“志生啊,这事就交给你们夫妻去办了。思雨,扶我回屋。”
金思雨赶紧起身,扶着她奶奶走了。
该死的老家伙,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是动不动就掀她的丑。盛年华心里愤怒,冲着婆婆的背影心里直骂人。可是嘴里却不敢说。她心里真是憋屈。
“西城,你干什么去?”
眼看着儿子金西城也起身走人,盛年华赶紧喊住儿子。
正式订亲,那是要派媒人带着双方的生辰八字上门,送礼品送衣服送定亲信物。按理准新郎也得亲自上门。
金西城站住,他在家里一向是个温柔懂礼的乖孩子模样,一副知书达礼,人畜无害的宝宝男。
“订亲礼上,你也得去。”
“我只是要娶她,我又不爱她。你看着办就行。”
这句话说地极难听,但金西城微笑着,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来,你怎么听,都觉得一点也没有恶意。可细品,每一句话都让人想吐。
“儿子,如果你不想娶她,我们——”
金志生突然说话,说出的这句话又是那么意外。盛年华一时有些傻眼。
“爸,我愿意娶她。”
金西城温柔一笑,转身走了两步,又站住,没有回身,
“反正我这一辈子不可能娶到我爱的那个人,娶谁都一样。”
说完,继续抬脚走人,低着头,背影有些沉痛。
金志生脸沉如水,一声不吭坐在那里,一时间人就如一尊雕像一样。
这对母子,没有一个好东西。盛年华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刚才婆婆说那些话,她就已经难受了。婆婆这是当着一家子人的面揭她的老底呢。说她当年也是凭着孩子硬逼着金家娶了她。现在呢?她也尝到了当年的滋味。被别的女人拿肚子里的孩子逼着她,要嫁进金家。
男人呢?
金志生这个该死的,居然突然问出那句话。儿子如果你不想娶她,我们——底下的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如果西城不愿意为了一个孩子娶陆细细。他金志生宁愿放弃陆细细肚子里金我家的骨肉,也不会逼着儿子娶陆细细的。
这是什么意思,摆明了是后悔当年为了西城娶了她啊。
婆婆嫌弃她,小姑子们嫌弃她,外人说她也就算了。
你金志生凭什么这样说我?
你金志生有什么脸这样说我?
当年我是一心贴了你。可是你呢?你金志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明明有老婆孩子。你却还是上了我的勾。如果第一次是我的错。那以后的无数次呢?你不还是喜欢了我的身体吗?事情是两个人做出来的。到了今天,他倒是说出这样的话了。
盛年华坐在那里,慢慢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金志生。
“既然妈同意了,你看着办吧。我去上班。”
金志生被盛年华盯得发毛,突然意识到他刚才那句话说错了。其实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感觉到一种心酸,不由脱口而出那句话罢了。
他说地那句话实在是不能多想,略一多想,他便是万劫不复了。
怎么,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如果真那么想她,去找她便是。
盛年华心里恶毒地这样想着。
该死的这对母子,她们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刚到省城,带着一双儿女,只能巴结着她们,指望着嫁入金家翻身的离婚女人吗?
该死的,在金家十八年,她早就不再是当年的盛年华了。就是午夜梦回一万次,她也不愿意再回到过去。
她盛年华最喜欢的是什么?
不是男人,是钱。
她盛年华当年最缺的是什么,为什么宁愿舍了颜面,硬是贴着人家,扯掉了所有的脸皮。
并不是因为她当年真爱这个男人,而是她没钱,这个男人代表的金家有钱。
而她生了他的孩子,她的儿子金西城就是金家的骨血。金家所有的一切注定都该是她儿子的。
嫁进金家这十八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钱。
她由最初地一点点节省家用,一点点从金家各处抠钱。到慢慢潜进金家的家族企业,再到自己在外面办了只属于自己的公司。
这十八年来,她就这样一点点蚕食一般,把金家的财产向她那个公司不停地运送着。
一点点地,不起眼的,时间长了,终是积起一个大公司来。
她有了那些钱,她盛年华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穷女人了。
金志生是什么东西?
这一二十年来,他越来越厌恶自己。一天比一天思念死去的夏冬梅。也一天比一天后悔当年和她在一起。所以他自始至终,不管她用什么手段,金志生内心深处,总是把金贤宇放在第一位。金西城作为她盛年华的儿子,在他金志生心里,永远只能排第二位。今天倒是突然想当慈父了。说什么狗屁话呢?
“陆家那边什么情况?你自己能安排吗?不需要我帮忙吧。”
金志生没想到盛年华突然这样盯着他,虽然没有直接和他吵架,但那眼神已经像刀子一样,杀了他千万次了。
说起来,他和盛年华的关系现在已经到达了冰点。
他们夫妻早就分房了,这个女人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已经不知几年了。他天天呆在医院里忙着工作,一是真忙,二来也是真心想忙工作不想回家。他越来越不在乎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呢?金志生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天起,盛年华也不再等他,不在乎他了。
但是像今天这样,突然用这样怨恨地目光看着他,直接表达出来她的反抗和怒意,还是第一次。
“你没有必要为了一句话生气。你要的,我不是全给你了吗?”
金志生感觉到从心底里的疲惫感。他不想和这个女人吵架冷战。没有意思。他知道,他也战胜不了这个女人。早在十八年前,他就悲哀地发现,他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永远也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早些年,他只是从感情上和这女人离得远了。应该说自从她威胁他,逼着他嫁进金家的时候,他就不再喜欢她了。
但这几年,他却发现了更让他难受的事。
这个女人,她怨恨着他们金家。怨恨着他的父母,怨恨着他的妹妹们。也怨恨着冬梅留下的一双儿女。
这些,是他后来才发现的事。
可怜他最初还真以为,像盛年华哭诉地那样,是他父母和姐妹看不起她和西城。当年还一直站在她身边。不惜让父母伤心,让冬梅留下的一双儿女受尽委屈。
可惜啊!
等到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母亲年岁已大,还不得不苦苦守着金家。父亲厌恶这个家,宁愿在疗养院呆着也不愿回来。贤宇离家出走多年不愿回来。思雨长成如此这般胆小怯懦。
唉!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金志生,你倒是不笨。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既然你是个明白人,那就不要天天和我装糊涂。以后你的老妈,你的妹妹们,你自己来搞定。不要让她们在我面前说三道四。不然,我会让她们明白谁才是金家的主人。至于你心心念念的贤宇,你若再装糊涂,我就让他永远也回不了这个家。至于思雨吗?这可怨不得我,她打小就喜欢黏着我。她那个孩子,你说可奇怪,我若对她越是不好,她就越是喜欢黏着我。可能是想讨好我,也许小时候是害怕我会把她丢出去。现在大了,是怕我给她找一门她不喜欢的亲事吧?
盛年华死死盯着金志生,在心里恶毒地想着这些,一边想着,一边唇角上扬笑了。
“你看看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吗?我怎么说也是你媳妇。你妈那样埋汰我也就算了。你还跟着说吗?你可真是越老越傻了。”
盛年华灿然一笑,眸子中那些恶毒的神情不见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