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卫东青转头,一双深幽的眸子这么近距离地对上了她的脸。天衣赶紧转过头,她不敢直视卫东青那双眼,就像一个神秘的世界一样,里面有着太多吸引人的东西。总是诱惑着她想……
“是的。”
天衣没想到,卫东青居然问这么直接一个问题。她知道,这件事,她瞒不了。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让卫东青信服的理由。她一个陌生人,为什么想要人家的孩子呢。
“好。”
天衣咬了一下嘴唇,不明白卫东青为什么只说了这样一个好字。一般人听了她这个答案,正常的都应该问为什么。卫东青却说了一个好字。
“你这是同意了吗?”
“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想要青鸟吗?”
卫东青抬头,定定望着天衣。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青鸟的身份。青鸟是他的儿子,拥有着青丘狐族王室的血。天衣却这么直白说她想要青鸟,从她一开始接受他,答案这门婚事的时候,他就知道,天衣的目标不是要嫁给他,而是要青鸟。
一个普通的凡人,为什么非要青鸟呢?
一个普通的凡人,为什么身体里会有他们青丘狐族王室的金丹呢?
一个普通的凡人,为什么他的读心术偏偏读不了她的内心呢?
“给你。”
这么多的不知道,他望着她的双眸,却只能回答出这两个字。
别说她想要的是青鸟,就是她想要的是他的命,他也会直接回答愿意。这个念头从卫东青意识里浮现出来后,卫东青大吃一惊。为什么,面对着这个丫头的时候,他的意识根本不听他的控制。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说,这丫头,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她想要青鸟,卫东青居然都不问为什么,直接就说要给她。为什么会这样呢?自从河堤上两人的那番没头没尾的对话后,天衣接下来一直心思都不在状态。
两人到镇上逛街,她心不在焉地。
进了供销社,卫东青问她要买什么,她也没心思看,随手指了几样。
“你怎么了?”
卫东青看她情况不对。
“头疼。”
“我送你回家。”
她说头疼,卫东青居然就没再多问什么,直接让供销社把他们买的东西送货上门,他骑着自行车带天衣返回家。
一路上并无话,回到家,卫东青告辞走了,天衣坐在小屋里,看着供销社的人把一大堆东西从车里搬下来,都搬进了她的小屋里。引得一家人都来看。
一大家子人围着看东西。清水奶奶提着一个茶瓶说,
“这东西是我们家应该买的,天衣啊,你怎么也让卫女婿买了呢?”
哦?
天衣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那些东西,在镇上她一直都是心神恍惚的,根本没在意供销社里售货员都说了什么。这个卫东青,他这是把整个供销社都给她搬来了吗?
“卫东青走了吗?”
书田瘸着腿,靠在门框边,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卫东青刚走没多大会,你现在追过去,应该还能在村头追得上。”
书田一向不会这样直接忒人,主要是这次,天衣的表现实在太气人了,摆明了,像是在向大家炫耀啊。还有那个卫东青,真是啥人找啥人,直接把这么多东西买了来,这不是打陆家人的脸吗?显摆自己有钱啊!
“卫女婿可真够贴心的。就连这东西也买了来。”
刘香香拿起红色带着牡丹花的痰盂笑地嘴都合不上。
“清水奶奶,你看这布也有了,你不要明天再去买了。像卫东青这样会疼媳妇的男人可不多。”
马大娘也笑哈哈地翻看着那些东西。今天清水奶奶还去找她,说过两天就是天衣的喜日子了。这要陪送两床被褥。张春花给了她三百块钱,让她操办天衣的嫁妆。清水奶奶想着,找马大娘一起到集上,扯些布,给天衣做两床被褥,再给天衣做两身新衣裳。现在看看,还真不需要再去买布了。这个卫东青可真是出手太大方了,居然买了这么多布回来。
“可不是吗?天衣,一看你女婿这大手笔。就知道你女婿一定是个只挣钱,不撑钱的主。你明儿一嫁过去,就把你女婿的工资本攥手里。以后你的小日子别提多舒坦了。”
这么多东西,零零散散的,少说也得四五百块钱。卫东青当着天衣的面,居然如此巴结天衣。可见对这门亲事是相当满意的。根本不在乎花这些钱。
“我这就去找几个老姐妹,让她们帮着做被褥衣裳。就是还差两双鞋。天衣,你是明天再到镇上买皮鞋,还是在家做布鞋。”
马大娘关心地问天衣,
“你要做布鞋,恐怕来不及。”
做布鞋,在农村,要先用碎布糊硬壳子,然后再剪成形,再纳成鞋底。尤其是这种新人穿的绣花鞋,绣什么花都是有讲究的。是个精细活,没有三五天,也不能做出来一双像样的。天衣的喜日子还有两天就到了,要做是有些太紧了。
“这就是再到供销社买皮鞋,依着我们这边的规矩,也得姑娘亲手,或者当娘的亲手做一双鞋才行。”
清水奶奶为难地说。
陆家庄周围几十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姑娘嫁人,要为自己、为新女婿做一双绣花鞋,最好是成双鸳鸯的。再讲究一些的姑娘,还会给婆婆家每一个人都做一双。这样既能显出姑娘对婆家人的尊重,也能显出姑娘的绣工。
有些姑娘的绣活实在是拿不出手,姑娘的妈,或者姐妹就会帮姑娘一起做。
什么?
绣花鞋?
还得绣那么多双鞋?天衣真想吐槽,这是什么怪规矩。简直就是折磨女人吗?这嫁个人,还不得扒层皮啊。
嗯,啊……
书娟突然伸出手比划着。
“书娟,你说把你绣的鞋子给天衣用?”
清水奶奶有些欣喜,又有些难受。欣喜地是,卫家人的确是为天衣做了太多事。天衣做些鞋子表示一下,也是应该的。如果连双鞋子都没做,卫家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天衣仗着卫东青的喜欢,有些得寸进尺,轻视人家。现在书娟说要把她绣的鞋子给天衣用。清水奶奶知道,书娟这丫头向来手巧,为人又雅静。从十八九岁,书娟就在做绣花鞋,大人的小孩的,男的女的。这些年断断续续也做了不少于几十双了。家里日子清苦,书娟又很懂事。她做鞋并不用家里的布,也不花家里的钱。因为书娟手巧,做得一手好绣活。村里要给娃做件衣裳,做双鞋子什么的。不太讲究的人家,就不会再多花钱去镇上裁缝铺做了。直接就来找书娟,书娟也不推辞,细心帮人家做了,还不要人家一分钱。人家过意不去,再三要给一些东西。书娟就只留下人家剩下的碎布头。所以这些年来,书娟用这些碎布头做了几十双鞋子。可书娟自己平时却舍不得穿,脚上一双鞋子都能穿烂成缕才肯罢休。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书娟会拿出几双鞋,给家里人换上。
一家子人都知道书娟的心思,尤其是在庄里有姑娘出嫁的时候,书娟从不去看热闹,就会窝在家里做鞋。那时候鞋子也做得格外精细。
算算年纪,书娟今年都二十五岁了。在农村早过了结婚的年纪。书娟还没有嫁出去,书林呢,也没有娶媳妇,这成了老两口的心病。
所以这时候,书娟主动要拿出她做的鞋子给天衣用,清水奶奶心里就难受得很。
“你那东西我怎么能要呢?”
天衣看到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赶紧拒绝书娟的提议。书娟还没说话呢。靠在门框边的书田倒冷笑一声,
“可不是吗?你可是要嫁到省城去的。怎么有看上一个哑巴的东西。”
书田故意把哑巴两个字咬得很清楚,书娟的脸一下子变白了。书田转回自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瘸腿上,声音更加冷了,
“天衣,你还不如像你妈那样,有什么话直接说呢。这样拐弯抹角地真是让人恶心。我们兄妹两个是一个瘸子,一个哑巴,那又如何,我们养得活自己,不像有些人,净做那些丧天良的事。”
书田都二十八了,庄里像他这么大的小伙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连个媳妇也娶不上。亲妹妹书娟也没嫁出去。这些年,只要庄里有谁结婚了,兄妹两就会闷在家里难受一阵。现在要结婚的是天衣,嫁得还是省城的大医生。这几天张春花进出老家,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时不时拿眼角轻蔑地扫着他们兄妹。妹妹书娟看不见,书田全瞧在眼里,本来心里就窝着一团火。现在一听天衣的话,误认为天衣是看不起书娟的东西,立马忍不住忒了天衣。
“你想哪去了,你是瘸子,书娟是哑巴。你能说这些话,说明你自己太自卑了。并没有谁看不起你。我一个要给人冲喜的,嫁过去直接当人后娘的人,还没有什么资格嘲笑你们。”
这些天的相处,天衣看到了,书田虽然说话不好听,脸有些臭,但心地还是非常善良的。书娟呢,那可真是又优雅又善良的一个姑娘。要是换了别人这样说她,她立马忒回去。现在听书田这样一说,她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没有直接忒回去。
她也知道,这是书田心里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