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奇怪的馋死鬼附身了吧,死皮赖脸的跟着骆铭心去了蛋糕店,一厢情愿的觉得他一定会请客,甚至还非常镇定强势的挑了外包装。
“你……”
骆铭心从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骚操作中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快要到达疗养院的路上,女孩跟在他背后,踩着他的影子很安分的啃着蛋糕,街道橱窗的倒影里,隔着一米距离的两个人始终步调一致。
“你还不回家吗?”他终于停下脚步回头,两人面面相觑。
“我不急。”
“我……”
“你很急吗?”
她说话总是带着满腹认真的味道,骆铭心被这直冲冲的坦白噎得难受,但还是坚持道,“是的,我很急,我待会还有事。”
“没关系,不用理睬我,你走你的就好了噢。”
“……”
骆铭心:“我不太喜欢别人跟着我。”
“我不是想跟着你……”锦鲤舔了舔指尖上的糕屑,道,“我就是觉得骆医生今天运气不太好哦。”
“……”
到底是哪个次元里掉落的怪人?
“所以想帮骆医生改改运。虽然很难吧……”她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发稍拂过鸦羽般的眼睫,有难以言说的温柔从那双眸子里溢出落在了地上。
骆铭心生平就没见过这样的——沟通无能。
可毕竟是个救命恩人,欠着人情不能打不能骂来着……
新源疗养院离晟南医院不远,走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骆铭心一路都走得很快,锦鲤在后面跟得却半分不吃力,还两度活蹦乱跳的越过一米间距过来干扰他的行进路线,“走这边吧。”
“嗯?”理由呢……舍近求远的理由呢?
可答案通常都是“那边肯定很挤”、“那边有讨厌鬼”这种她自己说出来都饱含不确定口吻的……借口。
但奈何说话没有信服力但力气还是一如的大,她拉着他的手腕更改方向的力度跟初次见面一手一个大汉时相差无几,不疼,但是郑重、绝对以及不容商量。
一直到到了疗养院大门口,锦鲤才停了下来,跟他招手分别,骆铭心回头看了她半晌,又大门里走了出来,沉默的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印刻着荧黄色维尼熊的OK绷。
锦鲤右手尾指有伤,他看到了。第一眼就看到了,OK绷在掌心里出落了几次,还是拿了出来……
然后他又想起今天早上,绿灯亮起的人行走道上,她隔着影影绰绰的喧闹看过来的目光。
“谢谢,你真细心。”锦鲤顿了顿,接过OK绷却指了指他嘴角的伤,这个一开始她也便看到了却当时彼此都非常默契的没有询问的小伤口,随着OK绷的现身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还有那个更加没有被彼此提及的问题——
为什么在那里?
在医院门口?
早上晚上怎么都在?
锦鲤回答不上来。
但默契之神刹那回光返照,骆铭心也没有问出口。
她撕开OK绷,作势往他嘴边比划,“要不给你……”
“封嘴吗?”骆铭心说。
锦鲤哑了一下,自己低头把OK绷卷在了尾指上,“上午在图书馆被书给给割开了,有点痛呢。”
“……”
他接不上合适的话,只道,“是。”
骆铭心:“那你跟着我是因为?”
锦鲤:“只想让你安全到达目的地。”
骆铭心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里……
“谢谢!”
掉头果断利落的走了进去。
·
“你去哪了?给你打电话都不接……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剧组有个前辈好凶,我今天演一个倒茶的片段没倒好被她骂死了……嘤嘤嘤嘤……”
锦鲤一进门就被于鹿言八爪鱼一样的贴上来,“我拜你拜了好久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那你怎么不来救我?”
“因为你可以解决啊。”锦鲤把她撕了下来,“我想去洗澡,待会还要看笔记,水桦大叔说要考我。”
“嗯,你去你去。”
于鹿言跟着磨蹭去了浴室,在门外敲了敲,“话说那个水桦到底又有什么神通呢?你们这零族人是不是个个都是像你一样的吉祥物?”
里头是哗哗的水声,锦鲤边洗澡边道,“不是吧。好像都不一样,听小青大叔说水桦以前做过一段时间青蛙……”
“咦哦~这么玄幻。我有点想见识一下。”
“具体就别细想了,反正都是过往,也不重要。”锦鲤想了想,好像还真的不知道几位大叔具体的会些什么,零族人融入人类生活颇为艰辛,这些与众不同的能力好像是一个大写加粗的重点符号,时刻提醒着两种生物能量体征的区别。
反正水桦安心的当着咸鱼,业务生活除了研究网文套路就是偶尔去公园凉亭里蹲着看人喂鱼——啊,对,他实则是网文编辑出身;
小青大叔格外好学,虽然距离学前班毕业遥遥无期,但跟着她在图书馆,一个劲的抱着拼音字帖练习基础汉字;
而没了她祸害的大镜肚子已经不痛了,小青大叔说他打算找个后厨的工作好好攒一下厨艺的技能点……
除了她一直拒绝跟他们回“他们那”之外,锦鲤跟他们达成了一种不亲不疏非常友好的关系。
偶尔视频电话是水桦要求的,保持一种彼此都能接纳的沟通方式。
顺便……她也想找工作,水桦是她唯一可以取经的对象。
“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当我的特助,我所有片酬分你一半嘛……一半啊——不心动吗?”于鹿言据理力争过。
锦鲤脸比城墙厚,“难道我不当你的特助你就要把我扫地出门嘛?”
“当然不会。”
“那不就成了。”锦鲤把她掰着算账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回去,“谢谢收留。”
·
“小清吃……小清喜欢吃……留给小清吃。”
老人坐在沙发上咿咿呀呀着,捧着快被自己捏碎的蛋糕。
“一整天都在念叨着小清,请问是他的伴侣吗,如果有照片的话?”
“是我的母亲。”骆铭心道。
老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两年多,平日里几乎记不得什么人什么事了,除了这个偶尔固执的牵挂在心头的“小清。”
这个护士是院里新来的,不知道这些世故,感到有些尴尬。今天一整天因为骆爷爷闹得厉害嚷着要见小清不吃饭,他们也给骆铭心的母亲徐女士打过几次电话,除了初始第一个接通但被随口搪塞后,后面的都没有接。
“没事,我陪爷爷待一会,哄哄他就好。”
护士走后,骆铭心拿出手机找了一张母亲的照片,这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他从旧相册上拍下来的,因为爷爷只认这一张,这是笑颜纯美,刚如花绽放的徐女士最美好的年纪。
那个被称为“小清”被人呵护在心头的年纪。
骆爷爷见了照片立时欢喜起来,颤巍巍的用手指搓着手机屏幕上女孩的酒窝。
父爱感人啊——骆铭心有些想笑,一个忘记了一切却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女儿的老父亲,却有着一个亲情凉薄的女儿。
她大概又在日复一日分不清现实和梦魇之间,痛斥那个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吧。
不对,是那个残忍抽身果断有了新欢组建了新的家庭的前夫……
徐女士年轻的时候便是个争强好胜骄傲的斗士,只是她过早的倒在了一场失败婚姻里的时候,对年迈的父亲和稚嫩的儿子,从来没有一句托词和解释。
“小清喜欢的栗子蛋糕……”老人抓着蛋糕往手机上送,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骆铭心却如坠冰窖,周身每处骨骼被钉入蚀锈的铁钉般动弹不得。
明明是亲父女,却一点也不像——如果她有半分像爷爷就好了……
年少的时候骆铭心在心里偷偷期待过,半分就好了……她会记得自己,她是他的妈妈,没有了那个男人他们依然能够拥有自己幸福完整的家。
可是就连这半分的期待也落了空。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被另一个人心心念念的牵挂着,他用言语和岁月,不知疲倦的说着,爱你。
“我是铭心啊爷爷。”骆铭心蹲在他跟前,勉力挤出一个笑,“您叫叫我啊,我是铭心,小时候寒暑假都是您送我去少年宫的记得吗?”
“小清,小清不哭,小清吃栗子蛋糕……”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被另一个人心心念念的牵挂着,他用言语和岁月,不知疲倦的说着,爱你。
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