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大了很多,她把袖口折了几道,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因为头发实在太长了,干爽的衣服很快受牵连,骆铭心拒不做声,僵着冷脸,拿出吹风机给她,期间没有一点催促。
但锦鲤动作十足稚笨,把自己吹得七荤八素的时候还有大部分头发都没有干,骆铭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卧室里找到了自己之前练手的手术刀,“?”
锦鲤从贞子同款头帘里看着他,“你还会剪头发。”
骆铭心最后还是没动手,这头黑发太漂亮了,柔顺黑亮,光泽自然,厚薄恰当。他权衡之下放下了手术刀拿起吹风机。
男人修长的指节在头皮处几下拨弄,一路滑到了发尾,风热乎乎的吹送着洗发水的香气,扑到锦鲤脸颊上。
“和骆医生的味道一样。”她说,还笑。
骆铭心五指扣着她脑袋一拨,把她的后脑勺转到自己跟前,一言不发的吹头发。
结束后还不忘细心的给她手腕上的伤口涂抹药,两个人临出门他才又开了口,“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
锦鲤:“?”
“不要莽撞的去掺和你不了解的事,不要莽撞的随便救人随便得罪人,更不要莽撞的受伤……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受伤?怎么,集邮?”
他打开门,伸手“请”她先出门,自己随即才出来,门在背后叩上了。
咚一声,又沉又闷。
锦鲤:“所以你昨天因为这个,生我气了?”
“我没有生气。”骆铭心看了他一眼,忽然心头又漫出说不上来的急躁,再次住口。
下电梯,出小区,打车,一直送到鹿言家小区的大门,他才道,“中午我去报过警了,警察调查期间他们应该会安分一些,但你,最好还是少出门……不,不要来医院就行了。”
锦鲤张嘴,来不及说他又道,“不要来医院蹲我,我并不想上班下班都看见你像个傻子一样蹲在那,你是想要饭吗?”
锦鲤:“……”
“我就是想送骆医生上下班。”
“?”骆铭心震惊,“我需要你送?”
“需要……”她着急道,“我就想骆医生能够幸运一点,我是锦鲤,我想……”她一把握住他的手,“让你幸运一点,开心一点。”
“……”
骆铭心原地石化。等把手拿回来招手拦车准备离去时锦鲤竟然还要跟上来,他回头怒瞪,“你要干什么?”
“送你回家。”
“我、我、我……”骆铭心肺腑里冻烂透了的七情六欲集体诈尸,“那我还特地送你回来一趟是做什么呢?”
你送我,我送你,你再送我……十八相送吗?
是你脑子坏了,指望传染给我也一起坏掉?
这么歹毒?????
生平难得没有绅士风度的骆医生一巴掌把那张漂亮的脸蛋推开,迅速上车关门,勒令司机不顾她敲窗的开走了。
司机笑得直摇头,“跟女朋友闹别扭了忍一忍嘛,男人要大度。”
“不是女朋友。”骆铭心重重澄清。
司机邪魅一笑,“不是就不是吧……唉,现在的年轻人啊,不懂珍惜……”
·
意外的,鹿言竟然在家。
她哭丧着,眼圈黑了三层,“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去哪了?”
“故事有点长……我休息会再说。”锦鲤从她怀里拱出来,往沙发上爬。
于鹿言上下一打量,怒号,“男人的衣服!!!”
瞬间仿佛屁股点火,拿起手机就拨号,“现在就报警!现在就报警!哪个王八蛋把你骗得一夜不回家,你说,我一定要把这王八羔子找出来。”
“别别别。”电话刚拨出去一秒不到锦鲤又抢过来挂断,“我没有身份证呀鹿言。”
“啊,是……”她又急又恼,“警察管不了我管,说,不管是谁,看我不扒皮抽筋咬死他。”
“……”
锦鲤又倒下去,枕着沙发扶手,“你想什么呢……”
半小时后,锦鲤将事情娓娓道来之后于鹿言再次炸膛——“什么!”
“你要保护他是什么意思?你要给他好运给他平安是什么意思?”于鹿言焦头烂额,看着锦鲤澄澈的眼眸却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不对,“你你你你!不行!”
于鹿言死死抱着她,“不可以啊,孩儿,这是倒贴啊,倒贴的事咱不能干啊。”
锦鲤:“……”
于鹿言:“你是我的锦鲤啊,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不可以啊,我会哭的。”
“乖。”锦鲤摸摸于鹿言的头,“不哭不哭。”
预备役影后的眼泪没有成功挤出来,“那你,以后每天要去医院蹲他?”
锦鲤点头。
于鹿言:“我也去。我要去看看那个跟我抢锦鲤的妖孽……”
“你不是拍戏吗,多忙。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你一晚上没回我还睡得着,还能认真工作?我都以为你人间蒸发回了瑶池去了?!我都以为你被哪个坏人拐走不辞而别了?!我不得在家等你?”
“请假了?”
“嗯。”
锦鲤有点感动,“抱歉啊鹿言,因为我耽误你工作了,你这么认真这么积极我还拖你后腿……”
“打住。”于鹿言扑到沙发上抱着她腰,“你是我的朋友啊锦鲤,朋友就是这样的,朋友比什么都重要。”
锦鲤会心的笑道,“谢谢你鹿言,你真好,真的很女主角。”
于鹿言:“别打岔,反正无论如何近期我一定要去看看那个跟我抢锦鲤的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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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近期就是翌日早上,于鹿言的戏份恰好在下午,她不嫌烦起了个早,跟锦鲤一道出了门。
“好……帅啊。”
隔着十字路口,于鹿言这个近视眼竟然从那已经迷蒙不清的画面里看出了“妖孽骆铭心”的风骨来,“锦鲤啊,你该不会,是个无脑颜控吧。”
锦鲤摸了摸她的脸,“自信点吧,你也好看死了。”
“可是你还重男轻女呢……还是说零族人也通行异性相吸那一套吗。”
两人蹲在街口一直目送骆铭心走进了医院,期间他回过头,眼底的无奈诧异眼镜都遮不住。
他想过也许锦鲤还会来蹲?!但绝对没想过她还会再带个人来一起蹲?!
骆医生被一口冷空气塞了牙扼了喉,箭步流星的步伐下是每一步都在全身抽筋的不适。
“走吧。”锦鲤拍手站起来。
“这就完了?你就远远看他一眼?”
锦鲤踌躇满志,“等他下班我再来蹲他,送他回家。”
“……”于鹿言感到万分委屈,“你要跟他回家,那我呢,被你抛弃了吗?咱们才十来天你就腻了吗——?”
哎哟……锦鲤摸摸她的发顶,安慰,“然后再回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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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下午很早就来了,因为书包笔记本手机什么的都遗失了,在买新的笔记本之前她有点看不下去书。
小青大叔连续两天都不再想给她糖果了,昨天翘课今天发呆还早退?
早恋了?
早恋了!
小青大叔痛心疾首,怎么了呢,白菜才长出来几天,见过七月的太阳长什么样了吗?就急着被猪拱了?
小青大叔对着锦鲤蹦跳远走的背影涕泗横流,拿出老人机,用一指禅拨了许久的号,接通后号哭,“水桦啊,你想想办法……”
·
锦鲤又来了晟南医院,不仅来了,还进去了。因为估算离骆铭心下班还有点时间,还闲逛起来。
骆铭心在院内远远看到她时脸色别提要多黑多黑。他此时手里拎着个白色的双肩包,他拿到手的时候已经被打开了,里面一个笔记本,两支笔,一个手机,几包纸巾,一些人民币,然后别无其他。
因为被混混打击报复的事他报警也调取了院外的监控,下午安保处通知他前天晚上有保安在受伏附近的地方捡到了这个书包,他们看过监控后发现是锦鲤的,便交给了他。
老实说笔记本到手的时候他就下意识打开了,看第一眼发现并不是什么女孩心事的日记更像是文学笔记才把目光实打实落下去。
十来页的落笔,字迹无不工整,间距标点行文都跟拓印无异,要不是有手写痕迹摆在那,几乎就要确认是印刷的了。
他怀着古怪的心情没有细看,只知道通篇都在讲跟西游记有关的,到了后面开始多了红楼梦的人物名,便没了再看的耐性,随手拨了拨扉页,却见笔记本后面几页空白里多了几个模糊的点墨印迹,这仓促的一眼中他隐约瞧见……自己的名字?
翻开,一看:孙悟空,保护唐三藏。
下面,对仗工整的换了两个名字:锦鲤,保护骆铭心。
……
想到此他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在廊柱下一躲,等锦鲤走向了别处才又出来,拎着背包疾走到另一栋的门诊处。
·
锦鲤四处瞎转悠,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茫然的在人群里穿梭,最后进了一栋大楼前厅。
是乐乐。还是单独一个人。
大厅里都是排队叫号的人,各形各色的匆忙身影,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仿佛迷途的羔羊。他鼻尖上都是汗,在嘈杂的环境里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逐渐害怕。
“乐乐。”锦鲤上前叫住他。
乐乐终于看到一个熟人,激动的抱着她的腰,仰头看她,“锦鲤姐姐,你有看到我妈妈吗?”
“你跟妈妈走散了?”
乐乐不答,眼里是犹豫和惶恐。
锦鲤明了了,“你难道是……跟踪妈妈来的?”
乐乐把头埋在她腰间,锦鲤感觉到一片湿意蔓延开。她抚摸着乐乐的头,“没关系,可以告诉姐姐。”
“爸爸他……是生病了,是吧?”
呢喃不清的问话在幼童的腔子里挤得快连不成句,“我问顾明州,顾明州说,要是生病了家里人还隐瞒,就是,就是死掉了——爸爸死掉了吗?妈妈骗我爸爸出差,可是爸爸一个多月都没打电话回来。”
锦鲤蹲下身一把抱住他,捧着他泪流满面的脸颊,“才没有,这个人乱说。”
“顾明州是班长,他成绩好,不会乱说的。”乐乐哽咽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睛红得像是兔子。
“锦鲤姐姐也不会乱说啊。”
“那你带我去见爸爸,好吗。乐乐想爸爸了?”
锦鲤鼻子一酸,瞬间就绷不住了,“好。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自己,主动跟妈妈商量一下。”
“妈妈她……”
“别怕,我会帮你。”她低头吻了吻他额角。